几个摩托车司机看到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小麦,也不再搭理她,其中一个人甚至从摩托车下来把小狗抱起来,两个手掌从狗狗腋下穿过,狗狗面对着男人,吐着粉嫩柔软的小舌头,圆溜溜的小眼睛满是兴奋激动,有人要带它回家吗?
小麦看到这狗狗毫不设防的亲人模样,再想到眼前这几个男人是要动手把它宰了打火锅它却全然不知,狗狗的天真与人性的残忍让她觉得眼前这一幕太刺眼。当初,她还没放学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那只白色的小奶狗,在爸爸喊它出来,一板砖重重拍向它的小脑袋之前,也是用这么惹人怜爱的眼神看着爸爸的吧?甚至它被拍了一砖头,鲜血淋漓地跑开的时候,爸爸再次喊它过来,它也是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忍住剧烈的疼痛,再次相信了他,才摇摇晃晃地再次凑上前去,没想到再一次被搬砖拍下来,却是要了它的小命。
在它抽搐着,即将离开这个对它并不友好的世界时,它是否会想起昨天把它抱回家的自己,像个小玩伴一样,把它洗得香喷喷的,睡觉都想要搂着它一起,早上出门之前还温柔地摸摸迷迷糊糊的它的小脑袋。可是它却等不到它的小主人回来了,弥留之际,它恍惚看到了门口的白光里站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但那也只是它的幻觉。
再见了,我的小主人。
小麦内心深处埋藏许久的回忆悉数勾起,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平时大大咧咧,谁又知道她内心深处如此柔软,还有痛心的童年阴影呢。
“喂,你看她。”有个摩托车司机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小麦,正死死盯着保证小狗的那个男人,提醒大家看一下她。
刚才小麦凶巴巴过来说教一顿,那些男人不以为意甚至嗤笑她,现在她不言不语,只是默默流泪,男人们却慌了手脚。
“喂,我们又没有打你骂你,干嘛要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街坊还以为我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你一个女人呢!”
“就是,不就是一条狗吗,好像要杀你亲人一样,你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还是读书读傻了脑子。”
“唉,算啦算啦,就一条狗,给她就是了。喏,狗我们不碰了,就放在这里,你要自己养的话,就自己抱走,不然放在这里,我们不碰它,等下别人一样也会来的。”其中一个男人打着圆场,把小土狗往小麦怀里一塞,劝另外几个人不要和小麦计较了,几个人呼啦啦开着摩托车就走了,留下一人一狗呆在原地。
小土狗还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如果不是过来“多管闲事”的小麦,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的它,今晚就已经成了几个男人锅里的滋补美食了。但是它可以感觉到小麦对它的善意,虎圆的小脑袋往她脸上和脖子上蹭了蹭,还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小麦脸上未干的泪痕。
嗯,咸咸的。小土狗还舔上瘾了,小麦把举着拉开距离,眼睛看着它的,“小家伙,我可不能养你,不要高兴太早啦。不过放心,我会给你找到一个好主人的!”
什么,不是要养它呀?小土狗摇着尾巴可怜兮兮地呜咽几声,像是在哀求小麦。
小麦抱着小土狗走到附近一家文具店,买了一张大卡纸和一支黑色的大头笔,在卡纸上写了大大的几个字——“小狗求收养”,还问店家要了个纸箱,把小土狗放进去箱子里,盖起来,然后在箱子上面挖了个洞,刚好可以让小狗头从里面伸出来,却没有办法把身子爬出来。
这样别人可以看到小土狗的模样,小土狗也只能乖乖在箱子里蹲着不会乱跑。
做完这一切,小麦趁没人注意,把装着小土狗的箱子放在一个咖啡店旁边,把写了字的卡纸斜斜立在纸箱前面,然后快速闪进咖啡店里点了一杯咖啡,坐在一个可以观察到小土狗的角落。
果然,呆萌可爱的小土狗吸引来了不少人,但是基本上都是逗逗它和它玩了一会就走的,有个小孩子哭着喊着要把狗狗带回家,最终被大人强行拽走的——如果小孩没有被拽走,大人最终被迫把小狗抱回去的话,小麦也会跳出来阻止的。毕竟如果家里有人不喜欢狗,坚决反对养狗的,她也不想那样的家庭因为小孩哭闹就把狗狗抱回去养。因为这样的话,有可能过一段时间,孩子厌倦了,家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把狗狗遗弃,又或者,像她爸爸当初那样,趁她不在家,擅自把狗狗给解决了……看到孩子哭嚎着被家人拉走,小麦也是松了口气。
坐了半小时,终于,有个撑着遮阳伞的女人在小土狗面前停下了脚步,蹲下来摸摸它的头,看了它好半天。
“好吧,小东西,让我来带你回家吧!”女人收起手中的伞塞进包包里,把卡纸折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再折回来抱起装着小土狗的纸箱。小麦注意到一个细节,女人抱起纸箱的时候,动作格外轻柔,生怕太大力了让狗狗在里面晃动着不舒服,然后就像端着什么珍宝一样一步步走了。
收起来遮阳伞之后,小麦看到了女人的面容,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人,年龄应该比她小一点点。可是多看几眼,小麦又觉得她越看越好看,也不知道是因为女人属于耐看型的,还是因为她的行为,美化了她在小麦眼中的形象。
扑通扑通——
小麦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前所未有的感觉,好像是……心动?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得慌了神。不会吧,她,她喜欢女人?
一直以来自己对男性都有种天然的恐惧与抗拒,她知道那是爸爸和哥哥给她带来的阴影,以为自己还没有遇到真正能打动她的心的男人,所以一直单身,也没觉得有什么,以前也从来没有对身边任何女性有过这样的悸动。
可是,现在,她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在疯狂地打鼓,叫嚣着好像要跳出胸腔——这不就是电影里所描述的爱情的感觉吗?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小麦只花了十几秒时间就消化了这个事实。
是的,她对这个抱走小土狗的女人一见钟情了。
鬼使神差地,小麦放下手中的咖啡,鬼鬼祟祟地不远不近地跟在女人后面,发现女人走进了附近一个小区。
女人碰着小狗走路的时候,还会温柔地对狗狗笑笑,不时摸摸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小狗头。“别着急,你很快就要到新家了。只有我和你,我们一起作伴吧。”
看来女人就住在这个小区,离小麦家里倒是不远。说不定以后她要是找机会来这附近,还能偶遇到女人带着狗狗出来遛弯?
女人的身影在进入小区之后渐渐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小麦才有点不舍得地离开。
她真的好温柔……刚才她对狗狗笑的笑容,快要把小麦融化了。
这段时间小麦刚好从前一家公司离职,还在找新的工作,每天也比较有空,索性就连着几天早上或者下午的时候来女人住的小区附近散步,看看能不能再次遇见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想干嘛,但是内心就是有股冲动驱使着她来这里,只为了再看看那个女人。
前面几天她都没有碰到,直到第三天的周三上午一大早,她才看到女人换了一身运动装从小区里出来,手上拿着一条牵引绳,另一头则绑着那只小土狗,小土狗明显被照料得很好,原本都发灰的黄毛,被细心清洗过,现在是干干净净的淡黄色,油腻的毛发也变得柔软蓬松。才三天时间,好像还胖了些,变得有点圆滚滚的,脸上可怜懵懂的小表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幸福与自信,狗脸仿佛都洋溢着笑意,被主人牵着,快乐地蹦哒着。
女人扎起来清爽的高马尾,开始小跑起来,但是也控制着自己的速度没有大步跑,而是小跑着,因为她手上牵着狗绳,怕把狗狗给拽得不舒服了。小狗看到女人跑起来,也大胆迈开小短腿撒欢儿跑,没想到居然跑得还挺快,本来牵着小狗不敢大步跑的女人,这下被狗狗拉得在后面追。
小麦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忍不住笑了,但是没有跟上前去,怕等下小狗认出她来,让女人注意到她,便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过来十来分钟,女人气喘吁吁地往回跑,额际的发丝都湿了,有几条还黏在脸上,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小麦,牵着狗狗就往小区走。“阿黄,我要去上班了,今天你在家要乖乖,不要捣蛋,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阿黄?她居然给小土狗取了这么接地气的名字?小麦忍不住笑了。
又听到女人话里说的她要去上班,那她是不是可以在这里等着,看看这个女人的公司在哪里?
没多久女人就换了一套职业装下来,和那天逛街时候穿着连衣裙以及刚才遛狗时穿着运动套装的模样完全不同,穿着职业装的她把头发盘起来,还化了个淡妆,发型和衣服都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比之前的样子好像大了好几岁,也增添了几分干练的感觉。
女人走到小区门口旁边的公交车站,等来了一辆公交车就上去了。
“司机,等等!”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小麦还是没有忍住那股冲动,拦下了公交车跟着上去了。司机把这门打开,嘴里骂骂咧咧地“刚才就在这站着怎么不上来,非要关了门才来拦。”
“不好意思刚才没看清楚。”小麦低着头不想和司机过多争论,不愿意引起别人的注意,投了币就低头往后面走去,坐在女人身后的一个位置。
一路上,她都一直盯着女人的后脑勺看,她的发丝,她的肩膀,她偶尔侧过脸望向窗外的脸。才几天,这个女人就牢牢占据她的脑海,一闲下来,小麦就能想到她那个能把她的心融化了的笑容。
过了几个站,女人就起身下车,小麦赶紧跟着也下了车,但是也不敢走太近,因为有点心虚。女人也没走很久,她公司就在公车站旁边一栋写字楼里。
等等,写字楼那么多层,她怎么知道这个女人在哪层楼上班呢?于是小麦就趁着电梯来的时候,和其他来上班的人一起呼啦啦地硬挤进去了电梯里。
滴滴滴——电梯发出超载的警报,最后一个进电梯的小麦,厚着脸皮往里面又挪了挪,大家僵持着没有人出去,最后还是一个站在电梯口旁边提醒比较胖的男同志在大家的注视下不甘不愿地出去了。
然后小麦就看到,女人在22楼下了电梯。LAYCIFASHION,小麦默默地把公司前台挂着的公司名字记下来,然后继续往上面坐了几层电梯才又坐回一楼离开。
回到家,小麦就马上在招聘网站搜索了这家公司的名字,发现这家公司在招业务员,而且好巧居然是做外贸的。小麦在上一家公司就是做外贸业务员,只是产品不同,她做的是电器,而现在这家公司做的是衣服。
不过公司写了,有相关行业经验最好,如果没有相关行业,但是做了几年其他行业的外贸业务员也很欢迎。也是,毕竟和客人的沟通技巧什么的,各行各业其实都是互通的,产品只是也是可以后期培训恶补的。
小麦于是便往公司投了简历,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通知。面试过程中表现得很诚恳,也有老业务员的自信与专业,甚至在HR提出要从老业务员的业务助理做起,几个月后熟悉了产品转正了才能成为正式的业务员她也一口答应了,待遇方面更是没有特别要求。
因为表现不错,HR当场就问她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入职了,而不是说什么回去等电话通知。
“我下周一就可以来,如果你们希望更早的话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