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目光一看,梁宽莫名的就感觉到心虚,不由自主的轻咳了两声,“咳咳,这个……这个……你现在不懂没关系,反正你将来会明白的……”
他连忙说道,“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太晚明白,最好越早明白的越好。”作者还颇为警告的看了一眼旁边,正带着探究目光打量他们的鹿鸣。
梁宽朝他做了一个警告性的眼神,打算用自己刚刚练出来的恶狠狠的目光告诉鹿鸣:别欺负林呦呦,他欺负不起!
鹿鸣被他看得一头雾水:这个梁宽,往常看起来还是多正常的一个人,怎么跟林呦呦吃了顿饭,就朝着智障的方向奔去了,他不知道他自己刚才那个表情很像是小脑萎缩症患者吗?
梁宽自觉自己威慑到了鹿鸣,浑然不知道,他在鹿鸣那儿,已经上了“脑残黑名单”,心满意足的走了。
谢天谢地,这场尴尬的聚会终于完了,回家的路上,林呦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长长的输出一口气。
鹿鸣在旁边听的面红耳赤。饶是他自诩脸皮不薄,面对林呦呦正如此明晃晃的嫌弃,鹿鸣也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所幸这种坐立不安并没有维持多久,回家的路上已经比较晚了,他今天充电的时间也够长,鹿鸣突然想起自己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心里对家的思念就像是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着。
到了某个路口,他再也忍不住吩咐司机,“麻烦你先把这位小姐送回她的住处,我等下再说。”
林呦呦一惊,没想到他突然良心发现,居然愿意先放自己走,正在惊讶间就听到鹿鸣说,“我今天晚上回家住,明天早上你还得过来。记得别来晚了。”
回家可不像他在病房里那样,林呦呦来的早一点儿或者晚一点儿他可以糊弄过去,要是露出马脚被他父母察觉,那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可就全部都付之东流了。
今天下班的早,让林呦呦明天早上起来早点儿,她居然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等到她点完头,林呦呦才悲哀的发现,她已经被这些资本家奴役得对周末加班习以为常了,甚至对方提前让她回家几个小时,她都还觉得欣喜不已。
悲哀啊悲哀!
什么叫悲哀?这就叫悲哀!
社畜的悲哀!
难怪那么多人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把工作证扔到领导脸上,林呦呦连想都没有相过。
她为自己缺乏反抗精神,感到深深的悲哀。
算了,她现在也是新鲜社畜一枚,金钱面前什么反抗精神,什么自由主义,那都是过往的浮云,还是先保住面前的饭碗最重要。
林呦呦连忙点头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高兴表情,“真的吗,领导?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鹿鸣:“……”
“你如果不用这种小学诗朗诵的方式,说上面那句话,可信度还要高一点儿。”
林呦呦:“……”
她的领导真爱吐槽呢!
送林呦呦回了她家,鹿鸣在车上跟他再见。目送林呦呦离开的背影,鹿鸣抬起头打亮了一眼这片他待过不短时间,却从来没有看过的街景。
往常他都是在林呦呦的帆布包里,一睁开眼睛,要么是她的衣服,要么是包包的周围,偶尔有一片两片街景从包的场口漏进来,那些都仿佛碎片一样,连不成完整的景象。他像是一个坐井观天的小青蛙,一般蹲在帆布包里,迫不及待的想用眼睛去感知原本他习以为常的事情。
如今用自己的身体看这片街景,又和他平常待在帆布包里时的心情、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街上的灯火鳞次栉比,逛街回来的人们有的满载而归,有的手上拿着不少小吃,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如此的闲适,很少会看到有人来去匆匆,充满担忧。林呦呦租房子的地方摆就是一大片居民区,眼下正是周六,正是他们到处游玩休闲的时候,因此他们的神情和姿态也就格外的放松。
鹿鸣以前特别喜欢加班上班,仿佛只要离开了办公桌前就是浪费生命一样,明明在别人眼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周六下午,可是落到他眼里却成了难得的奇景。
他以前竟然从来没有停下来,好好的打量一下身边的景色。
那些在他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和事,竟没有哪一个被他记住,来来去去这么久,竟然都依然面目模糊,什么都没有被他印在心上。
是那些景色不足以被他记得吗?不是他辜负了这些景色。
这些日子即便是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几乎也是一直躺在医院里,见的依然和他在林呦呦身边见的是一样的,同样都是一方小小的天地。以前他拥有广阔天地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拥有有多么的难得。
鹿鸣越想越觉得庆幸。幸好今天送林呦呦回来,给了他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因为奔波劳碌,错过了多少风景,往后的日子里,他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如此慢待身边的人和景了。
司机师傅久久等不到他的出发命令,忍不住问道,“先生,你女朋友都进去好久了,看也看够了吧,也看不见什么了。”
鹿鸣:“……不是……算了,走吧。”
司机一踩油门,当出租车驶入滚滚洪流,带着鹿鸣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回到老宅,在他家当了多年保姆的方阿姨,见到他脸上就是一喜,鹿鸣连忙伸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她不要声张,自己亲手亲脚的拉开了正厅的大门。
刚刚走进去就听到他妈妈充满焦急的声音,“他没说去哪儿?你们当时也没有问一下吗?那林呦呦的电话是多少?我打给她——”
“妈。”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打断了鹿妈妈的讲话,她抬起头一看,鹿鸣正站在她面前,原本忙着问其他人林呦呦电话的她立刻截断了话头,“行了,不用了,人找到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鹿鸣面前,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甚至连一层油皮都没有刮掉,这才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身上,“你走哪儿去了?走之前也不说一声,弄得大家到处找你!怎么你在医院待了几个月,现在连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知道了?”
她劈头盖脸一顿埋怨和教训,瞬间就让鹿鸣重新回到了他出车祸之前,原本见到母亲的欣喜,立刻被冲淡了不少。
鹿鸣的笑容都不自觉的淡了几分,“我有点儿事情,临时出去了。没有告诉其他人很抱歉,下次不会了。”
他说着就转过身朝楼上走去,鹿妈妈在他身后期期艾艾犹豫不决,就是难以张口叫住他,好好跟他解释一番。
她何尝不知道她刚才的反应过分了?
可她不是担心鹿鸣吗?如果不是担心他,如果不是他突然离开医院,自己又何至于此?就算她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鹿鸣也不至于给她甩脸色吧?
可是鹿鸣已经离开了,再要跟他解释也都来不及了。
鹿鸣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被打理得整洁,又一层不染的卧室,他笑了一声。
意味有些复杂,一时之间让人听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他怎么忘记了,他的父母本来就是一对非常不合时宜的夫妻,尤其是在跟他的相处上,好像这些年在商场上历练出来的情商,通通都化为乌有了一样。对他,总是哪里刺激他,就戳他哪里,一副不想让他好过的样子。
就好比今天这样,他眼巴巴的赶回家,原本是想家想父母了,想给他们一丝惊喜,谁知道到了家里得到的反而是他们的埋怨。
这种事情经历的还少吗?小时候父母过生日,他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们买礼物,要被父母说是浪费钱,不知道节约,不知道大人挣钱有多辛苦,挥霍了他们的辛苦钱;后来他就不买了,改成送自己的手工礼物,可同样也要被说,说他一天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还说一个男孩子成天喜欢做手工,有失男子汉气概。
不管他是买礼物还是自己做,父母都不会满意,都不会从嘴里说出一句赞扬的话,时间一久次数一多,鹿鸣就不愿意讨好他们了。反正他是看清楚了,在他父母眼中自己永远都没有做得对的地方,他们给自己的永远都不是鼓励,而是埋怨和针对。
他怎么就忘记了呢?今天居然还眼巴巴的跑回来,鹿鸣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即便是想家市中心的那套大平层,才是他的归宿,至于这栋老宅,何曾有他的位置?
楼底下,鹿妈妈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方阿姨走过来,小声说道:“太太,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小鹿?”
鹿妈妈刚想站起来,但又马上坐了下去,强行让自己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他干什么,他那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做事情不稳当不妥帖,难不成我还不能说他两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