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金峰短促的叫喊了一声。
男人的双眼一瞬间瞪大,他茫然的看着漆黑的夜空,宛如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紧接着就像一滩子石头一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右侧的额头直接磕在马路上的台阶上。
一阵的巨疼传来,金峰忍不住痛苦的喘息一声,这喘息的声音绝对不小,尤其是在这漆黑的黑夜里,更是格外的明显,按理说这摩托的车主应该能听出来自己撞得是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但是奇怪的是,车主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脚下一蹬,直接加了油门跑了……
而更加巧合的是这一幕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而金峰本人即便是看到了却也一时间站不起来,而这个时候被撞击的疼痛开始如同潮水一般不断的涌来,渐渐的开始吞没男人的清醒。
来自头部的巨大的眩晕叫他开始情不自禁的嗜睡,金峰心中焦灼,他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可是这显然是徒劳无功的,因为来自命运的黑暗还是义无反顾的笼罩了他。
夜深沉,星辰无光,月亮晦暗,正值深秋,又是这样偏僻的位置,男人就这样静静的躺着,静静的闭上了双眼。
露露!
爸爸的露露!
对不起,爸爸大概终究还是救不了你了!
几行热泪就像是流水一般划过了男人苍老的脸庞,一滴滴的又滴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医院里,对着一切浑然不知的棠雪,心里开始奇怪,金爸明明说是去买饭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从病床上坐起身,本来是想要找个护士问一问,但是谁料到刚打开病房的门,就听到两个小护士窃窃私语道:“那个叫金朝露的患者的父亲真的大闹了郭医生一场吗?”
“可不是吗?据说当场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恳求,那叫一个可怜啊,啧啧!”
小护士啧啧叹息。
门口边沿,本来准备出去打听金爸为什么还没有回来的棠雪,身子僵住了。
一直以来之所以不找金朝露的爸妈,就是不想要面对今日的凄凉境地,可是别想到金爸会找来,而且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己病危,命不久矣这件事。
世事凄凉,素来的掌心明珠要死了,试问天下间哪一个父母受得住?
少女纤细的睫毛微微垂下,惨白的脸上,了无血色的唇瓣抿紧。
想必这个时候,金爸一定是躲到哪里哭吧?说不定连金妈也在无人的角落里暗自垂泪。
一想到这里,棠雪对死亡已经心如水镜的心脏,就不由的微微紧缩,她说到底是真的真的很对不起金朝露的父母,而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却安慰该怎么说都不知道。
这世间,或许有的人很擅长安慰,因为这些人的世界里到处都是温暖的阳光,身上也都是柔软的皮毛,但是有的人心里只有萧瑟和荒凉,就算是想要安抚某个人,最终却只会让自己身上的刺扎伤对方。
病房的门又被合上了,少女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寂静无声。
对不起,金爸,我曾经也想活下去,为此我拼尽一切的尝试过,挣扎过,拼命过,可是到了最后我还是做不到。
少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雪白的地板,内心一片的荒凉。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早九晚五的上班族们开始走出家门,街道逐渐喧嚣起来,但是就在这时,一道尖叫响彻了天空。
“啊啊啊,快来人啊!”
女人疯狂的尖叫,惹得其他的路过这个路口的人都浑身一抖,怀着好奇心纷纷走过来看。
可是这么一看,其他的人也都跟着颤栗起来,甚至有人也紧跟着尖叫起来。
“啊啊啊,有人,有人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当即有个白体恤的少年一边问道,一边挤进人群里,可是等他伸头一看,整个人登时哑然无声。
“老天,老天爷,我的老天爷……”他的唇瓣颤抖起来,整个人宛如受惊的秋蝉,死死的盯着地面。
但见本事灰黑色的地面上,无边的殷红宛如湖泊一般流淌一地,而在湖泊的起始处,两鬓斑白的男人无声的躺在马路牙子上,面色铁青。
见状,白体恤的少年先是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惊慌失措的说道:“快,快,快叫救护车。”
这么一说,人群当即慌乱起来,好几个人同时拿出手机,忙忙的打起了急救电话。
等打完了电话,众人开始沉默起来,没有人敢上前去仔细的查看,也没有人敢动一下地面上的人。
毕竟这个时代,开大奔的老板,扶几次老奶奶老爷爷什么的,都能倾家荡产,更何况现在这一次还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了。
这万一要是个凶杀案现场,谁敢去背锅?
当然退一步就算不是凶杀案现场,万一动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咽气了怎么办?不过最重要的是重伤之人不能乱动才是常识。
所以一时间,上班的人,准备出去跳早操的大爷大妈也都僵硬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本来应该是喧嚣的清晨,一时间却变得寂静的仿佛是深夜,而且以国人爱凑热闹的秉性,一时间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场面变得拥挤,但是却又诡异,大家都在互相递着眼色,猜测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议论越来越多,各种猜测也像是秋天的野草一般的蓬勃,可就是每一个人敢上前。
眼看着地面上的人血越流越多,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他,他,他,是不是死了?”第一个发现了男人,也是第一个尖叫的女人,忍不住颤颤巍巍的说道。
但是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因为地面上的中年人血流的太多了,谁知道是死是活?
不过女人的话倒是提醒了众人,几番沉默之后,终于一个少年几步上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把手指放到了金峰的鼻腔底下。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但是也不知道咋回事,足足过去了三十秒也没见少年吭声,于是其他人开始耐不住性子了。
“死了,死了没有?”有个老大爷,面带沉重的问道。
其他的人也跟着骚动道:“对啊,到底是死是活?”
少年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相当的难看,须臾,他忽然脱下了自己的体恤,递到了嘴边撕咬起来。
但听刺啦一声,这一整件上衣就像是白纸一般,被轻而易举的咬开了,他一只手抓住那咬出来的白布条一边蹲下身。
见到他这个样子,其他的人似乎也都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年想要做什么了,一时间有人震惊这少年胆子够大,有人说称赞这个少年有情有义,坦荡无畏。
一群人两中心思,怕惹事的又自动的往后退了退,不怕的,有几个上前开始有样学样的从自己的衣服上撕扯出布袋子递给那个少年。
少年见状了微微一愣,但随即像是山林间的小鹿一样,带着几分怯弱的接过来。
一圈又一圈的布条子被绑在金峰的脑袋出血口上,虽然并不能完全的止住血流,但是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的遏制住血流的速度,可以说是变相的捂住了出血口。
等到海滨医院的救护车到的时候,三分钟已经过去了,其实按照一般的情况下,海滨医院离这里这么近,他们早该在求救电话打过去没多久就立刻赶到的,但是奈何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开救护车的青年却恰恰好的迷路了。
救护车的大门一打开,医生就正正好看见了地面上的血流成河,登时心惊。
老天爷,一个人身体内一共也就四点五升或者五升的血液,可是看这个现场的出血量,地面上的中年人至少流了一千多毫升的血量了,这个血量虽然不至于令人立刻丧命,但是再拖延下去,失血性休克都是小事,就怕人心脏骤停,救都救不回来,那才是最可怕的。
医生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的埋怨起今天开车的青年,这个青年也在医院肝了好几年了,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迷路?
但是埋怨归埋怨,医生心里却很清楚他们没时间再去抱怨,只能招呼着人群出来几个力气大,帮忙将金峰抬到了担架上。
然后医生惯例询问道:“病人的家属是谁?”
看病患这伤势,百分百是需要输血的,而且不确定有没有颅内出血或者颅内骨折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以上的情况,肯定是需要手术的,而手术自然是想要家属签字的。
换句话说,家属不签字谁敢做手术,又不是医生资格证不想要了。
但是医生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算是白问了,因为在他问完之后,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沉默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很纠结的样子。
再看看现场这一片的狼藉,医生很快就猜测出这大概是一场意外,比如肇事逃逸,而病患的家属很不巧不在现场。
像这样的情况,医生犯了难,他也是从医以来第一次遇上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加的清冷,和紧张,一股说不上来的躁动开始在人群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