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柯捏着下巴,回忆起太平间的场景,在他们抵达不久前,尸体或许就已经被托运出去了,至于后来那疯狂想掐死那守尸人的诡异现象他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单凭直觉他觉得事情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于海也绝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他和沈芸的爱情,他可是亲眼见证的。
一阵思索后,吴宇柯再度将目光头在尸体上,他十分谨慎地将尸体翻过一个面,将赤裸着的背部显露眼前,后脑勺靠近枕骨部位有明显可见的伤痕,狰狞可怖,好像是被用某种尖锐的物品凿过一般,行凶者极其狠辣,没有丝毫犹豫,果决冷血。
其它的地方零零散散分布着伤痕,皆是跌落磕碰导致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线索。
衣服之类的物品早早就处理掉了,只遗留下一具尸体。
吴宇柯扶着额头,有些炫目的感觉,他抬眼四望,是一个个漫无目的的工人们,没他的话,领头的也不该再开工了,生怕会出什么茬子,也因此导致传送带上尽是停滞的尸体,他们身上那一层冰渣开始消融。
一股作呕的味道混着浓烈的化学药剂弥漫在空气中,饶是吴宇柯也有些反胃不已,他沿着传送带再度巡视一番,查看是否有可能遗漏的线索,见毫无寻踪后,便招了招手,喊道,“继续吧。”
员工们如获大赦,毕竟就那样啥事不干的杵着看着一具具停滞的尸体着实有些不好受,他们麻溜地启动机器,上岗,整个火葬场再度进入忙碌的状态,尸体在火炉中焚烧,化作黑烟滕向空中。
吴宇柯下意识地看去,火光映在他的眼中,是生命的轮回更迭。
一生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他吐了口气,看向那正值壮年,本事业有成的古城,朝夕之间,却已是阴阳两隔,人间之事再不能问及。
他痛恨那些罪犯,如戏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破灭他人的生活。
吴宇柯捏着拳头,眼中有些愤恨,脑海高速旋转着,案发的一切可知线索如珠帘一般串在一起,他的身形飘忽,从此处来到了医院,夜色深沉,有些困乏的古城走出沈芸的病房,他本想去天台清醒冷静一番,可谁料临近之前却发现已有人捷足先登,或许他认出那个人,或许是因为他的某些言语,总之,古城被吸引住了,他悄无声息地躲在天台门后,透过那半开的门仔细听着其中的言语,那可能是一个极大的秘密,而正当他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时,凶手从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逼近,而后用某种尖锐的物品击打古城的后脑,后者瞬间在巨痛中痉挛,近乎丧失意识,跌落下楼梯,最后死在了廊道的地面上。
“秘密……”吴宇柯喃喃念着,如果真如他所猜想一般,那么那一定是个极大的秘密,关乎到了古城也对凶犯极其重要,不可泄露,而能牵扯到古城的大秘密或许只有公司的一些事亦或关乎沈芸的啦。
他想了很多,加之那陈有志的言论,种种种种似乎都指向着一个人,陈叔,陈叔具备极大的嫌疑,一副和蔼和亲的模样下,兴许就藏着豺狼虎豹。
想到这里,吴宇柯眼神冷冽,无论是谁,只要触碰到了法律的界限,他一定会将他绳之于法。
不觉间,厂外若隐若无的传出警笛的喧嚣声,最后五六道人影先后从大门口小跑了进来,他们一边前进,一边为自己戴好了相关措施。
还算有几道熟悉的面孔,是局里的老人了。
“吴队。”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警员走上了和吴宇柯言语示意,他算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了。
“来了,”吴宇柯并没有说什么废话,转头指了指古城的尸体,“这就是市立医院那起凶案的尸体。”
警员循声而去,目光落在一旁苍白的尸体上,他一招手几个警员娴熟的拿着工具走了上去,略做一番观察后,几人退了回来。
“死亡时间初步估计在今早12点左右,致死伤口在后脑枕骨部位,根据伤口位置痕迹判断,凶手应该是从身后使用了某种尖锐物品击打造成的。”一位警员仔细报备着。
“嗯。”领头的警员点点头,看着那尸体自己也走上去查看了一番,他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后脑部位而是全身上下的肌肤,苍白的有些过分。
他贴近皮肤轻轻嗅了嗅,一瞬间一股浓烈的化学药剂味钻入鼻腔,刺的他炫目恶心,他捏着鼻子退开,走到吴宇柯身边,“尸体被特殊处理过,一切可能残留肌肤表面的线索皆被彻底毁去,凶手极其缜密。”
“特殊处理?”吴宇柯皱着眉,尸体从电梯转移到太平间,途中哪来的时间处理尸体,亦或者尸体在卫生间第二现场已经处理完了,如此一来的话,有高层从中作梗的事算是坐实了。
“嗯,应该是某种带有强烈腐蚀的化学药剂,至于肌肤表面为何还无损的话,可能得进一步化验检测才能知道了。”
“麻烦了。”吴宇柯点头,果然先是处理现场又是如此专业的处理尸体转运尸体,没有高层作梗断然不可能做到。
“对了,环城一带那具尸体怎么样了?”吴宇柯想起那具被泥浆塑起的尸体。
“还在剥离中,这可是个技术活,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那尸体给毁坏,可能还需要一天吧。”领头警员说道。
“行吧,死者的尸体就麻烦你们带回去了。”吴宇柯眼神复杂。
警员点头,随后几人用尸袋将古城的尸体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吴宇柯看着那链条渐渐闭合,古城的面孔消失在了一片黑暗里。
人死如灯灭。
他心中低语,转身离去。
几位警员留在身后处理着后续事宜,就这样火葬场陷入繁杂无味的琐事工作里,其中有一名敲打着管道的工人死死盯着吴宇柯远去的背影,目光说不出的深邃复杂。
他敲打着钢管,一声比一声响亮。
……
空气骤然变得清新,比之火葬场中那股恶心作呕的味道,这城南郊区的空气简直是天上仙界,吴宇柯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而后长长的吐出口浊气,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一时都忽略了火葬场中那刺鼻的味道,乃至于走出来的一瞬间,吴宇柯都感觉这世界很不真实。
他看仰面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而后径直走向自己的车去,解决了古城尸体事,接下来就是那个开殡车的司机了,一副鬼祟模样一定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吴宇柯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和那司机并排做着。
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家伙浑身上下那副邋遢劲,一身衣服好像搁置了几年都开始发酵了,弥漫在空气中好像垃圾堆一般。
司机冲着吴宇柯干笑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甚至肉眼可见的污秽,他眼神有些厌恶,不过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手打开车窗,让空气流动起来之后,吴宇柯便迅速进入了状态,“姓名,籍贯,出生年月日,身份证号?”
冷冰冰地声音,不容任何质疑。
司机堆着那干巴巴的笑容,第一句话出来并不是坦白从宽,“我是冤枉的啊,我真的什么事都没犯,警官,您抓错人了。”
先后撞见两波警察往火葬场里去,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出大案子了。
“没问你这个,是不是冤枉的自有人定夺,现在还请你配合警方工作,否则的话到时可就是罪加一等了。”吴宇柯没那个耐心和他扯皮,眼神一冷,声音凌厉。
司机支支吾吾地嘀咕句真倒霉,而后便老实交待起自己的身份背景。
“罗有钱,绿藤市本地人,1975年出生,身份证号……”罗有钱极不情愿的交待着。
吴宇柯低头记录,嘴中仍不忘言语,“可别耍什么花招,到时身份一查验发现不是你本人,你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警官,我也没犯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怕这些呢。”罗有钱摊手。
吴宇柯冷冷笑着,“那行,既然你没犯什么事,那为什么见到我就要跑呢?”
“不是吧警官,你那样不要命的狂飙过来,下车一副吃人模样的逼近我,我不跑还傻愣着嘛,”罗有钱很无奈,吴宇柯起初那个架势让他以为他要生吃了他,“我胆子很小的,差点没给你吓死啊!”
“胆小?胆小你做这个?”吴宇柯有些冷俊不禁,寻思着看见他一个警察怕的要命,天天和尸体日夜相处却半点不见害怕。
这是什么荒唐逻辑。
“怎么了,难道干我们这行就不能胆小是吧。”罗有钱据理力争。
“那为何我都亮明身份你还要一路狂奔?”吴宇柯不和他扯这个问题,他要说自己胆小,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啊。
“警官,当时我都吓得六神无主了,哪里还能听得进那么多,若不是你那一枪结结实实的擦着我脸过去,我根本不可能回过神来。”罗有钱耸耸肩。
吴宇柯盯着他的眼睛,凝神皱眉,探身威压。
罗有钱看得他那模样,心中十分的不自在,而随着吴宇柯的探身,他开始下意识往后退去,严重出现慌张躲闪,“你……你干什么啊?”
他的声音有些哆嗦。
“不干什么。”吴宇柯收回目光,就这么一试探这家伙心里绝对有鬼,不然怎么会那么慌张狼狈呢,一个人眼神是无法做到欺骗的。
“你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吴宇柯一脸淡然地说,这一次并没有那番严肃劲。
“发生什么,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奇,先是你这么个警官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一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人了呢。”罗有钱确实很是茫然。
“死人,确实死人了,而且就在你的车厢里。”吴宇柯意味深长地说。
罗有钱皱着眉,“警官,我一个开殡车给火葬场打工的,车厢有死人不是很正常嘛,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今早我送的那批尸体里面有人是被杀死的吧,搞笑,神经病啊你。”
他有些火气上来了,敢情这警官是怀疑他杀人了,还以为是另外那些苟且之事呢,这样凭空污人清白,实在是惹人厌烦。
“看起来你对这件事情很熟悉嘛。”吴宇柯冷笑着,在他眼里罗有钱的反应实在是太古怪了,这要是查不出点什么他这个警衔也可以去了。
“警官你说的那些事我真的没干过,而且我也半点不知情啊。”罗有钱一脸无奈。
“那你说说今早你去没去过市立医院?”吴宇柯凝神。
“市立医院啊,去过,怎么了?”罗有钱回道,市立医院这么一趟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那老家伙的奇怪举措至今还映在脑海里了。
“具体情况详细说一下。”吴宇柯提起笔来。
“警官,我事先声明啊,这件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是杀人还是藏尸我一点也不知情,我只是正常工作罢了。”罗有钱一本正经地说着。
“行了,这件事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赶紧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吴宇柯有些不耐烦。
罗有钱扫了他一眼,脑袋偏去一边,表示自己的不满,可嘴中还是很老实地叙述着今早发生的事。
……
稀薄的天光刺破厚重的云层,经过一天一夜的大雪后,长街楼屋皆是裹上银装,罗有钱惯例看上那辆人见人厌的车辆,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了来自市立医院的电话,说是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需要处理,来电是道陌生的声音,不过他也没想那么多,驱着车辆就上路了。
冰天雪地的环境,他不敢轰鸣引擎,别看平日和尸体朝夕相处,可他从没想过要成为他们的一员,他缓慢行驶着那辆殡车在城市街道里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