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罗天上
人间芳菲尽2020-06-22 15:483,841

   “行啊,李俊霖,长本事啦?”杨筠松刚从学塾回到家,就气呼呼地将一摊书籍扔到桌子上,高个少年双臂环胸,歪着脑袋。

  清瘦少年将那摊书籍挪到一旁,然后用抹布认真擦干净了那块空余的地方,再将杨筠松的书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接着继续擦桌椅板凳,懒得理他。

  然后杨筠松也不多说一句话,似乎在等着这家伙给自己解释一下,怎么今天都不等他一起回家了,让他一个人走了好远的路,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好生无聊。

  镇上能跟杨筠松这熊孩子玩到一块去的,也就只有赵凉沛和李俊霖了,别人都受不了这个气。

  似乎觉得这样都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杨筠松便放下架子来,疑惑道:“赵凉沛今天没来学塾,你瞅着那小子了吗?”

  李俊霖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与杨筠松对视:“该不是赵婶婶生病了吧,凉沛会不会是照顾赵婶婶去了?你去临溪巷找了没?”

  赵凉沛是学塾有名的书呆子,平日最讲规矩,每天最早到学塾,坐姿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东倒西歪,而是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除非是被杨筠松强行拖着逃学。

  不该没去学塾才对,李俊霖有些担心。

  杨筠松一手撑着下巴,随口道:“没呢,你今儿个不在学塾,伏夫子说你一大早就回了,我还以为你跟那小子背着我去山里野了。”

  李俊霖将抹布扔下就往外跑。

  杨筠松刚要站起身跟去,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去一个,去两个,不都一样么。

  暮色中,清瘦少年气喘吁吁地一路从牛角巷跑到了临溪巷。

  在经过小镇门口时,远远地看见有一大一小两个道士正要离开。

  感受到身后那抹目光的凝视,小道童范冲回过头来,遥望向在斜阳余晖下奔跑的身影。

  好重的龙气。

  ——————

  李俊霖跑到赵家院门外,先是竖起耳朵听了听,异常安静。

  放心不下,他便踮起脚尖,朝栅栏里边望去,什么也没见着。

  少年轻拍了拍赵家大门。

  “谁呀。”

  “赵婶婶,凉沛在家吗?”

  赵家寡妇将门拉开,看见来者之后,苍白的脸庞上挤出一丝笑容,她温柔地说道:“是阿霖啊。凉沛去京城书院了,伏先生没告诉你么?”

  李俊霖一愣,喃喃道:“没有啊,凉沛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没跟我们打声招呼。”

  少年心里有些失落,便婉拒了妇人进屋坐坐的邀请。

  回牛角巷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有个高个儿身影像个稻草人一样杵在巷口,左右两边各自有一株千年银杏,分别朝东西两边生长,从巷外朝里望去,就像牛角一般,小巷因此得名。

  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发现李俊霖的脸色不太好看,就把那些已经到嗓子眼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杨筠松没开口,李俊霖却有话说。

  “凉沛走了。”

  “走了?去哪了?”

  “听说是京城书院。”

  ——————

  当一根金色龙须被乔玉珂强行从解阳城剑仙陆游窍穴内取出时,正位于小镇外的小道童范冲微微讶异,没想到这陆游竟撞了大运,有高人相救。

  不过也无所谓了,本就是随手为之,一个解阳城剑仙的死活还不至于让范冲上心。

  既然说服师兄回去,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那就普天同庆,恩怨两清。

  路过那个深达十数丈的坑,范冲随意往底下瞥了一眼,空的。

  这一掌,十一境?

  “师兄?”

  范冲看向一旁那个闭目养神的年轻道士。

  “嗯,应该是拢月宫两位宫主其中之一,跟与你同行的那位柳姑娘有关。”

  当年轻道长睁开双眼,心中观想的那座缩小版玉虚宫顿然出现他手心,细看之下,还能发现周围的群峰环绕,雾气腾腾,玉虚宫如同被众星拱月一般围在正中。

  这座“玉虚宫”仅展露了冰山一角,依旧难以掩盖其巍峨气势,周身云蒸霞蔚,峰峦叠嶂,气象不俗,一出现在年轻道人手中,便有灵气翻涌不息。

  若是心境澄明的修道之人静心聆听,还能听到细不可闻的道门清音,让人心旷神怡,即得清静。

  如在此地修行,甚至远胜于已是婆娑天下灵气最为充沛的桃源福地!

  宛若整座玉京山皆在年轻道人一掌之间。

  道祖自言,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

  昆仑山中有座紫微宫,为昆仑百宫之首。

  世人皆知昆仑,其中便有原大新王朝国子监祭酒,颜师古所著《颜书注》,其中提到了“昆仑玄宫,五城十二楼,仙人之所常居。”

  事实上,昆仑不过是玉京天下界的飞仙居所,合道境之上的道门高人大多数便在昆仑。

  殊不知昆仑之上,仍有大罗天。

  大罗天上玉京山,玉京山顶玉虚宫。

  昆仑二字,在婆娑天下广为流传,大多数炼气士也都知晓那是道门秘境,同样,昆仑亦是天下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而关于玉京一词,便鲜为人知,唯有已经身处昆仑的合道境道门高人才听说过“昆仑之上大罗天,大罗天上玉京山”这个说法,然而这个说法的最后一句话就更没几个人知道了。

  婆娑天下曾有一本仅在各大道观之间流传的典籍,名为《枕中书》,书中便提到了“元都玉京,七宝山,周廻九万里,在大罗之上。”

  “就是那六根清净的佛门弟子被你日日这么缠着,怕是也烦死了。”赵玄甫目光锐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师弟,看的后者不寒而栗。

  然后范冲嬉皮笑脸地谄媚道:“师兄道法之高深,后无来者,就是那跳出六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佛陀见了师兄,怕是也只会惊为天人,羞愧难当,说不得当场就要弃佛从道,拜入师兄门下了呢,嘿嘿。”

  不敢说前无古人,是因为二人师尊是那说出“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的道祖。

  后无来者,则是说赵玄甫占尽道缘,于悟道之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世间道法造化十成,道祖占其六,玄甫占其三,后世修道之人只能平分最后其一。

  当然此道跟境界、修为有关,却无必然之关联,那位道祖口中的“道”,是说天地万物,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律,春夏秋冬,沧海桑田,王朝更替,世事变幻皆离不开此“道”。

  赵玄甫悟道极迟极慢,却极近极真,未来成就极高极远,不可估量。

  “口无遮拦,罚抄清静一万遍。”

  自然不是清静二字这么简单,而是《清静经》。

  师兄发话,范冲不敢不听,不过嘴上还是抱怨道:“又抄···等我抄完一万遍,师兄都该证道长生了吧,这破书我早就倒背如流了,就不用了再抄了吧······不信我背与师兄听!门金入升,界三行游,年长世在,之得士下······”

  赵玄甫心念微动,一个大大的静字便出现在范冲嘴上,小道童仿佛被人用针线封了嘴唇似的,半点声音再发不出,竟是被年轻道人随手为之施展了静字诀。

    他看也不看范冲一眼,呢喃道:“抄书万遍只得其形,不显其神,不学其理,不溯其源,不解其意,不知其真,又有何用。”

  小道童范冲撅起嘴,十分不满。

  不再多说,年轻道士回头瞥了一眼这座气数将尽的桃源小镇,无奈叹息一声,身形骤然缩小,化形为影,飞入刚才悬停在他掌中,此刻却已烟消云散的玉虚宫中。

  ——————

  大罗天,玉京山上,玉虚宫顶,凭空出现一位道法几近“自然”的年轻道士。

  那人立于山巅,笑道:“彩云环腰间,我立于山巅,原是山下人,反成云上仙。”

  随后他双袖飘摇,施展骇人听闻的无上道法,于他左侧出现一道漩涡。

  然后身处桃源福地的小道童范冲身前陡然出现一个漩涡,将他吸入袖里乾坤。

  赵玄甫左袖吸人,右袖飞出小道童范冲,跨越两界的漩涡瞬间消散。

  之所以不能带范冲一同化形为影缩入“玉虚宫”,咫尺天地来到大罗天,是境界不够。

  炼气士十三境,识海、炼气、凝神、归元、洞府、分神、金丹、元婴、化神、还虚、合道、入圣、混元。

  然时间大多数修士都摸不到十二境的门槛,至于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十三境混元,更是无法想象。

  赵玄甫十一境,合道境巅峰,想要隔空取物很容易,但是玉京天和桃源福地之间,还跨越了一座婆娑天下以及婆娑天上的昆仑百宫。

  这已不是隔空,而是“越界”,越界取物,还是活物,却连十一境也办不到,必须是入圣境才可。

  然而当赵玄甫身处玉虚宫中,可称之为半步入圣,勉强能够施展跨越婆娑天下,进入桃源福地,“拉人”到大罗天上来。

  否则就凭小道童范冲的化神境修为,无论如何都来不了这玉虚宫。

  大喜大悲只在一念之间,本还神采奕奕的范冲身前突然出现了纸笔,小道童便一下子耷拉着脑袋,委屈地拿起笔,抄起书来,静字诀还稳稳地贴在他嘴上,自然是连抱怨也不能。

  ——————

  其实早在年轻道人离开之前,便与坐镇桃源福地的圣人伏哲彦有过一番耐人寻味的对话。

  “我观众生,众生观我,我即众生,众生即我。”

  “道长悟道了?”

  “悟了‘有’,还差个‘无’。”

  “有无?”

  “不知。”

  “道长就没有想过,有亦是无?”

  “若作此念,我怕是连个‘有’字都留不住了,你可莫要坏我道心!”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道长观道百年,连这个也不懂?我看你是没什么天赋知‘道’了。”

  “无有入无间,很贴近我们道家的‘道性自然,无所法也’了,你这书呆子不做道士真是浪费人才,原以为你叛离墨家转投儒家已足够匪夷所思,没想到原来道家才是你真正的归宿?怎么,要与我同去玉虚?”

  “你这菩萨心肠的臭牛鼻子不当和尚也挺暴殄天物的,西方极乐天下是吧,我送你一程?”

  两人同时挽起袖子,瞅那架势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最后,年轻道人率先败下阵来,摆摆手:“算了,打坏了这座桃源福地,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儒士故作惊讶道:“咦,道长什么时候转投商家门下了,也会计较得失?”

继续阅读:第十二章 纵横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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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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