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霖已经四境了,破境如喝水,一月破两境。
上一次,与那几位山洞中偶遇的几人,共同去往一处守墓派近日驻扎的墓穴,少年没有入墓,反而在墓穴之外,看见一位名为公孙的女子,墓穴之外舞剑翩翩。
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李俊霖目不转睛,竟然鬼使神差的拔剑出鞘,手持一柄不平剑,学那公孙大娘舞剑。
不过两个时辰,便让李俊霖从凝神境,突破到归元境。如今距离他进入四境,已经过了两个月。
一座蒹葭州,却才仅仅游历了九牛一毛而已,非是李俊霖不愿意每日多走几步,而是好像他自从得到不平剑之后,冥冥之中,就一定有各种各样的机遇,拦在路中央,躲都躲不开,等着他去捡。
好像老天爷忽然开眼,对一个身世凄惨的少年郎网开一面,不再处处为难他,反而想要为过往给他带来的那些痛苦,略作补偿。
其实到最后,那位年轻女冠也没能从李俊霖口中打探出半点风声,关于他所背的金色剑鞘,少年只字未提。
前者也不能当真就强行出手抢夺剑鞘,毕竟是一位女冠,修道之人,最讲究清心寡欲,若是她当日因为一己私欲,就公然出手要从少年手中强行抢走剑鞘,那么即便得到一份机遇,也会在日后破境之时,道心蒙尘,心魔难除。
修道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心魔。
天下炼气士,一生修道,至少会面对两次心魔。
第一次,是在跻身金丹境之时,此时的心魔,多半是七情。
第二次,是在跻身还虚境时,此时的心魔,多半是六欲。
前者尚且可以用“不动心”来渡过,后者却无迹可寻,第二次心魔之所以恐怖,就在于它也许是你年幼时没能吃到的那串糖葫芦,也可能是大婚之夜,面对那个非你所爱之人。
还可能是求而不得,却让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也可能是一个人。
一位炼气士自幼成长,到跻身还虚境遭遇第二次心魔的那些年,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心中的每一份欲望、每一个执念,都有可能成为那个心魔。
如同天堑,让一位炼气士跟十境产生难以逾越的鸿沟。
所以那位年轻女冠,之所以没有仗着境界修为,强行夺取少年剑鞘,非是她心性多么纯净,反而是太贪了。
因为她觉得如今这个剑鞘,跟她的大道比起来,虽然出彩,却尚且不够。
她心中所想的,是等到她跻身还虚境之后,再来夺取剑鞘。
人啊,终归是贪心的。大道她要,剑鞘她也要。
李俊霖之所以对那位年轻女冠敬而远之,其实也很简单,少年别的本事没有,识人一事上,确实迄今为止都未出过纰漏。
比起那个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年轻女冠,李俊霖反而觉得那个沉默寡言,甚至对自己恶言相向的少女品性要好的多,是真正的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不善言辞,懒得管闲事罢了。
人生在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白衣少女虽然没有做到像李俊霖一样,路见不平就管上一管,可到底本性不坏。
反而那位年轻女冠,处处“热心肠”,实则早在看见李俊霖背上那柄金色剑鞘之时,就已经动了贪念,贪念有了,害人之心自然生根发芽,等到她跻身还虚境,当初的那根幼苗,便会长成参天大树,一发不可收拾。
在一座名为陶阳渡的仙家渡口,李俊霖徘徊不已,迟迟做不了决定。
他想乘坐仙家渡船,去往下一个仙家渡口,因为以他脚下的陶阳郡,周围方圆三百里,都已经被少年游历完了,三百里之外,是一座荒漠,难以步行渡过,他境界不够,又无法御剑,所以只能是走到荒漠边缘,又硬着头皮原路返回陶阳郡。
这件事也给少年提了一个醒,让他日后无论去往哪个地方,都得先买一张地图,省得再出现这种情况。
如今的行程,跟他当初预计的进度比起来,慢了不少。
人生在世确实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山洞躲雨,遭遇了红莲宗屠杀金虹宗一事,送信往返、又偶遇山洞四人,去往古墓,跟公孙大娘学了舞剑,后面又在陶阳郡郡城之中,闲逛耽搁了不少时日。
最后便是因为没有地图,往返六百里路途,让少年精疲力竭。
现在只好返回陶阳郡的仙家渡口,可是更尴尬的境况来了。他没有神仙钱······
其实在离开金虹宗时,老宗主翁全除了传授少年一份剑谱,还想送他一袋子神仙钱的,只是好说歹说都无法说服李俊霖,觉得这少年怎么比他翁全性子还执拗,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眼看着这艘名为太乙舟的仙家渡船,就要起航,扶摇直上,离开陶阳郡了。
正在李俊霖一筹莫展之际,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
一位女子剑仙,冷若冰霜,手握剑鞘,腰悬一枚拢月玉牌,英姿飒爽,看样子,也是要踏上那艘名为太乙的仙家渡船。
在她身旁还有一位女子,身后背琴,微笑不已,正盯着李俊霖看。
不是少年就已经有剑仙气象,在人群中有多么出色了。
而是因为李俊霖来回踱步,徘徊在登上这艘名为太乙舟的仙家渡船必经之路上,无意间挡住了两位女子的去路。
李俊霖还未开口言语,那女子剑仙已经一步迈出,身形瞬间穿过人群,出现在少年身前。
几年不见,没想到当初那个小书童,已经比她还要高了?脸上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饱经风霜的成熟,如果说当初的李俊霖,在桃源福地之中,称得上一句少年老成的话,那么如今的李俊霖,便已经完完全全,不再是个少年郎了。
还是她先开口。
“李俊霖,好久不见。”
那个宛若神仙的女子微笑道 。
“柳···柳姑娘。”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叫姑娘较为合适,毕竟她的容颜,就一直没有变过。
身后斜背瑶琴的绝色女子也一步跨出,穿越人山人海,出现在柳梦芝身旁,开始上下打量起那个青衫少年来。
这一年,李俊霖十七岁,四境剑修,与柳梦芝偶遇于陶阳郡,太乙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