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处剑气小洞天中。
经历一场谈不上如何惊心动魄，因为只就是她拿命换它人头的战斗之后。
画卷上的最后一道残影也缓缓消失。
最终那幅画卷，变成空白，变得粉碎，消失得极其彻底。
如同世上，从未出现过那个名为公孙大娘的剑客一般。
至于那只已经没有蛇头的九苓，更是身死道消，不复存在。
最后一道残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公孙大娘”，双腿悬空，坐在南天门中那道口子处，双手撑着白云，脚下是不断往婆娑天下奔腾而去的瑶池之水。
她有些累了，该休息了。
公孙大娘凝望着婆娑天下许久，忽然笑着说了句，“那边才是仙境，说的没错啊。”
最终。
女子剑仙的身影伴随着婆娑天下绝无仅有的剑术，一同消散在风中。
世间。
画里。
都已经没有了十二境女修。
一座婆娑天下。
失去了许多颜色。
————
十二境炼气士，以棋入道，以棋证道，以棋合道的棋痴林羽生一手执子，一手挽袖。
眼前是一副棋盘。
一局棋，作为小天地，囚禁那条“河流”神灵。
一局，以棋痴的通天棋术，和自身的十二境修为，联袂布下的天地大棋。
与之相比，苏季子在桃源镇布置的纵横十九道剑气棋盘，以及周亦然在飞象关以身殉道的“胜天一子”。
其实都已经显得黯然失色。
在此棋局之中，林羽生才是真正的“永恒”，就连神灵也不能够违背他至高无上的意志。
那条河流凝聚成人形，却五官模糊，声音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下半截身子，依旧是河流，唯有上半截身子，像一位女子。
它，或者说是“她”，笑容妩媚，被囚禁在棋盘小天地中，周身皆是黑白棋子，而远处，有个衣袂飘摇的男子，捻起一子，似乎是要落子。
这条河流神灵，名为淼。
乃是汲取婆娑天下千万条江河湖海之水华，窃取那些水华气运，让其凝聚为自身。
淼，一身水运，气象惊人，形态万千，变幻无穷。
可为霜露可为云，可为冰晶可为风。
她咯咯直笑，拼尽全力凝聚成一个绝色女子的模样，“春光乍泄”，妩媚妖娆。
世间男子，世间正常男子，见了这一幕，若不动心，便称不上男人。
然而那位棋痴，眼中除了纵横十九道，以及黑白二色棋子之外，还真就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
女人？只会误他修行罢了。
淼还以为，自己做出这幅柔情似水的娇媚姿态，那个棋局的主人便会懂得放自己一马，如此良辰美景，春宵一刻，不比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
谁知道淼的心思在下一刻，就瞬间被磨的粉碎了······
因为那个林羽生，见到那条河流神灵，竟然开始如此“故作娇媚”之后，果断扔下一颗白子，整个棋盘，猛然一震！
那条名为淼的河流神灵，瞬间感觉自己如同被一条更为波涛汹涌的大海涌入一般，浑身灵力极其紊乱，自身洞府窍穴更是被冲撞得破碎不堪。
淼的人形瞬间溃散。
它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那个“她”，真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一碰就碎，虚无缥缈。
而那个棋痴林羽生，已经再度掷下一子。
然后下一子。
再一子。
一子又一子。
那条名为淼的河流神灵，就只能在棋盘天地中，看着那个棋痴疯狂掷子，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威力一次比一次猛。
黑白二子在棋盘天地中，飞速落地，占好位置。
对方不仅与己对弈，甚至每一子掷下，都能让淼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
就好像它没有人的身体，却被棋盘主人赋予了人的感受。
天旋地转。
并且林棋痴羽生每落下一子，棋盘之上的淼，那条河流之中，就被施加上一层封印，这层封印，让他的每一子更具威力的同时，又让淼的“身体”防备更加薄弱一分。
愈战愈勇。
此消彼长之下，当林羽生最后一粒棋子将棋盘填满。
三百六十一目占尽，伴随着那粒黑子吃掉白子。
落幕。
名为淼的河流神灵，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如同“睁开了眼”，看见自己便是棋盘中那条被屠掉的大龙。
蜿蜒曲折，在纵横十九道之中，被黑子屠杀殆尽。
一个十二境神灵，就此夭折。
————
婆娑天下，从那道南天门被瑶池之水撞破的口子处，出现一个满头大汗的炼气士。
他身后大道显化的纵横十九道棋盘，光环暗淡，棋盘之上棋子，也残余不多。
这场大战，让他至少百年之内都恢复不到巅峰状态了，而且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十一境修为。
不过，始终还是要好过其他几人吧。
在那南天门内，其实于女子剑仙杨浣碧对战那头实力最为强横的十三境双生神兽，那头在天为鹏在地为鲲的神灵之时。
在场五人，互相以心声言语。
五位婆娑天下的山巅修士。
五个任何一人倾力出手，便可让一州陆沉的婆娑天下顶尖战力。
只在须臾之间，便以心声互相交换了战术，除去那位五人之中实力最为夸张的女子剑仙杨浣碧，拜剑阁的主人，她只说了一句“随意。”之外，其余四人一致认为，应该各自为战，一对一捉对厮杀，如此他们的胜算才是最大。
面对神灵，谁都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在几人瞬间就确定下来，需要跟五位神灵进行捉对厮杀之后，其实他们并非按照实力的高低来挑战神灵，而是按照各自合道之物，各自大道根本，再加上对那几头神灵的精准判断，判断对方各自的优缺点，擅长作战的方式、战术、术法神通。
五人当中，即便是除去那个已经存活了上万年的拜剑阁之主不谈，就说其余四人，也是个个千年岁数。
对敌经验极为丰富，哪怕还未与对手交手，便能从蛛丝马迹当中，捕捉到五头神灵的各自大道。
然后对症下药。
林羽生，以棋盘屠龙术，轻描淡写地收拾掉了淼，其实也是因为自己这边占尽了先机，选择了一个刚好可以完全克制的对手而已。
他这一战，只是跌境，不算艰难。
与之相比。
杨浣碧面对五头神灵中最强的一头，只能与之以命换命，而且即便如此，也胜算渺茫。可是除了她，其他任何一人，哪怕同为十二境巅峰的女子剑仙公孙大娘，面对那头鲲鹏，也是十死无生。
杨浣碧出手，九死一生罢了。
好在那位女子剑仙，没有让人失望。
她从不让人失望。
公孙大娘大道根本是画卷中的九道残影，连同她那道本命残影在内，九条性命，所以安排她去对决九苓。
甚至十一境巅峰苏季子，面对一头十二境的金甲神灵，有境界差距都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而赵玄甫与那个手持番天印的道门前辈，两人之间的对决，才会是最艰难，最难打的。
真正的难度，在于那位手持番天印的道人，年龄几乎比五个人加起来都大。
而他也可以说是仙境之中，第一个带领那些本是妖魔的孽畜，一步步靠吸食凡间气运，成长为所谓神灵的罪魁祸首。
那人自混沌初开，便与盘古共生。
所谓洪荒，也不过是他的晚辈。
十二境赵玄甫那边，其凶险程度，甚至要胜过杨浣碧面对鲲鹏。
可他们没有选择。
五位婆娑天下顶尖战力，是以田忌赛马的方式，要以自身的小败，换来一座天下的大胜。
五人人人可死。
人人敢死。
人人赴死。
人人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