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大概是人类历史里最大的伪命题，两性的愉悦本质上是大脑多巴胺产生的刺激感，诗人偏爱浪漫，用“爱情”两字把普通的化学反应升华成足以恪守一生的山盟海誓。
苏人和张伊之间没有爱情可言，两人都很清楚，若不是都不想再变回精神病，他们估计早就大雁东南风了，所以不能从爱情的角度看待苏人和张伊的告白。
苏人和张伊都想彼此相伴终生，但是和爱情无关，他们的选择更倾向于一种惯性行为，两人从有记忆开始，对方就在彼此的世界里，然后磕磕绊绊才终于在光市谋得几十平米的小房，他们想厮守终生，虽然和爱情无关，但比爱情更加忠贞和狂热。
精神病是埋在两人心里的定时炸弹，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看医生治病，当精神病治好之后，无论是苏人还是张伊，都会选择第一时间远离对方，享受长时间的个人生活，然后回来厮守终生。
在终身大事面前，其他事都显得无足轻重，其他能看到鬼的人类的事都被抛之脑后，苏人和张伊相拥着入睡，谁也没有过分的举动，穿的严严实实，紧密得肌肤相亲，第二天太阳升起，两人没有因为昨晚的事而觉得不适应，张伊下楼开店，苏人继续送外卖，生活一切照常。
不过就在苏人要骑上电动车送外卖的时候，张伊忽然神色匆匆的从店里跑出来，先是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来到苏人身前，从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小声的说道。
“我在收银台上发现的，你打开看看。”
苏人疑惑的看着皱纸条，打开了看上一眼后，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就把纸条揉起来塞进口袋里。
纸条里的内容很简单，一行字：苏小哥，急事求见，请务必在一点前到老地方。
会把苏人称呼为苏小哥的人不多，因为叫他苏小哥的几乎都是鬼，这张纸条是光市的鬼魂送来的，所谓的老地方便是苏人和鬼魂约定见面碰头的地方。
一般而言，苏人和光市鬼魂只有在周一时才见面，其他时间不如不见，但现在光市鬼魂却突然要见苏人，还明言称有急事，凭着苏人对光市鬼魂的印象，他稍感不安。
张伊脸庞写满了担忧：“你见不见它们？”
苏人紧皱眉头，思考后说道：“现在光市鬼魂的老大不是李老头，问题应该不大。”
张伊：“我怕你出事。”
苏人一笑：“我能出什么事啊。”
张伊：“不知道，我就是有不好的预感。”
同一种不安萦绕在苏人和张伊的脑海里，苏人骑着电动车往网咖驶去，路上他一直在尝试弄清楚脑海里的不安是源自于何处，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是一种让他不想再去回味的感觉。
来到上次碰面的网咖，苏人很快就看到了杨老，杨老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鬼魂，苏人给他们一个眼神，然后就跑到柜台处包下一个没人的包厢。
进到包厢，关上门，坐下来，也不知为什么，苏人的耐心像是瞬间蒸发了似的，他手指不停的敲桌子，视线在杨老和其他鬼魂脸上扫了几个来回，问道。
“说吧，什么事。”
杨老先看向身边的同伙，得到对方的颔首后，杨老立刻满脸愁容：“苏小哥，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吗？”
苏人皱眉不耐的点头。
杨老继续说道：“我们这边出了大事，最近有好多弟兄失踪了。”
苏人怔了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不明白鬼魂怎么会失踪，总不可能有鬼贩子把鬼抓走卖到偏远农村去吧。
“你们把我当作什么，我是你们的保姆吗，还要负责你们的起居饮食？”
杨老脸色一僵，不知道怎么回应。
反倒是他身边两个稍显年轻的鬼魂怒了，其中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男鬼站起来，指着苏人怒道：“苏小哥，你说的这句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们来找你帮忙，你犯不着对我们冷嘲热讽吧。”
苏人嘴角一挑，讥讽之意更浓。
之前你们瞒着我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过分。
之前你们对我掩埋真相的时候，何尝不是对我冷嘲热讽？
“你们要是对我有意见，我不介意一拍两散。”
苏人看着长发男鬼，表情冷漠。
长发男鬼脸色也是僵硬起来，他看着苏人，眼眸仿佛要蹦出火焰。
苏人与他对视，眼神不屑。
长发男鬼忍不住苏人对他的挑衅，突然拍案而起，刚要开口说话，另一个鬼魂站起来摁住他的肩膀，说道：“阿杰，你冷静点，苏小哥说的没什么错，他的确不是我们的保姆，我们也不需要保姆。”
苏人看向对方。
这是一个非常得体优雅的鬼魂，穿着西装，头发整齐，五官端正，就像职场电视剧里的成功人士，他先是对苏人示以微笑，然后才有条不紊的说道。
“苏小哥，我为阿杰的鲁莽对您说一声抱歉，最近我们内部出现了问题，安爷爷和李老头都失踪了，他们两位老人家在我们当中声望很高，也很照顾大家，没了他们的指引，大家都很恐慌，还希望你能谅解。”
李老头被阴曹地府抓了，安爷爷自己去阴曹地府投胎，苏人可谓是亲眼见证了这两件事，现在想起来，他颇感唏嘘，不过表情没任何变化。
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位穿着西装的鬼魂身上，他知道杨老在光市鬼魂里没有话语权，如果没意外，同杨老一起来见苏人的另外两个鬼魂，应该是光市鬼魂的新晋领导了，特别是这位穿着西装的鬼魂。
“你先自报家门吧。”苏人问道。
“正有此意，苏小哥你好，我叫巴康霖。”
巴康霖一直在注意着苏人的表情，在他刚才提到李老头和安爷爷的时候，他见苏人没有表情变化，不禁感到意外，因为他一直以为是苏人把李老头和安爷爷弄走了。
“苏小哥，我们这次过来打扰您，是有急事想请您帮忙。还希望苏小哥能鼎力相助，无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是无比的感谢您。”
巴康霖把姿态放得很低，苏人也不好意思为难他们，同时他也很好奇又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哥，想必杨老之前跟您说过了，近来光市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人，他们能看到我们，而且一看到我们就凑上来想方设法的劝我们投胎。
“不少弟兄都遇到了这群奇怪的人，杨老身为长辈关心大家，才特地把这件事告诉苏小哥，希望苏小哥帮忙调查。”
巴康霖顿了顿，他停顿的时机很微妙，话题恰好卡在杨老向苏人求助的问题，他盯着苏人，继续说道。
“不过事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近我们有很多弟兄失踪了，我们确定失踪兄弟的身份后，发现失踪的兄弟之前都曾经遇到过那群奇怪的人，于是我们觉得很有可能是那群奇怪的人抓走了弟兄们。
“这件事事里事外透露着诡异，弟兄们都很害怕，不仅害怕哪天就遇到那群人，也很害怕自己会被抓走，苏小哥你和我们合作这么长时间，大家虽是商业伙伴但也是朋友，所以我们恳求苏小哥你能帮帮我们。”
听完之后，苏人第一时间就想到白山区那栋廉租房。
“抱歉，我爱莫能助。”苏人被巴康霖盯得很不舒服，本能的直觉告诉他不能答应：对方“我与你们的关系很简单，所以我们之间不适合谈其他事情。”
巴康霖蹙眉：“苏小哥，你赚我们的钱，难道让你帮忙做其他事就这么难吗？”
苏人无奈的站起来，准备离开，现在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更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巴康霖也站起来，看着苏人走向包厢门口，眼神阴郁：“既然苏小哥不愿帮助我们，也许我们该去找张伊姑娘帮忙了。”
苏人立即停下来，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巴康霖。
巴康霖笑道：“苏小哥，你别忘了，张伊姑娘也是能看到我们的。”
苏人怒了，眼眸里，脸庞的每一块肌肉里，都有怒火倾泻而出。以前苏人只和鬼魂做生意，不理会其他事，所以才会出现光市鬼魂杀人的事情，那时双方间各有默契，所以光市的鬼魂从不会打扰张伊。
现在李老头和安爷爷走了，新晋上位的巴康霖竟然第一时间就敢用张伊威胁苏人。
“你也别忘了，没有我，你们拿不到牛头马面的巡逻路线。”
所谓的商业交易，本质上属于利益交换，而利益本身就属于威胁。
一纸牛头马面的巡逻表，维系着全体光市鬼魂的安危，苏人不信巴康霖敢拿这件大事作赌注。
谁知巴康霖笑出了声，他看向长发男鬼阿杰，两人都笑出了声。
“苏小哥，你没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现在已经有弟兄们被抓走，如果接下来还会有弟兄们无辜失踪，那我们为何还需要牛头马面的巡逻路线。
“苏小哥，我们要的是安全，为了能继续活在人间，我们愿意不择手段。”
没有再理会对方，苏人大步走出包厢，他的身体在颤栗，表情变得狰狞，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立刻跑去太极文化有限公司，去找牛头和马面，让它们把光市的鬼魂全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