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中,无限蔓延的公路远远望去仿佛与天空融为一体,天窗被大打开来,有冰冷的寒风从头顶灌入,叶暮水支出去一个脑袋,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这冷风给割裂开了般。
左右两条夹道偶尔会有野生动物的踪影,在车呼啸而过时发出相应的一声巨吼。
叶暮水也忍不住出声喊道:“啊——”
喊完连忙蹲下去直笑:“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大晚上的,”江白洲油门踩到了最下面,“觉得你是疯子的人估计只我一个。”
“你居然敢觉得我是疯子?”叶暮水愤愤的看着他,“江白洲,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女朋友了。”
江白洲扬了扬眉,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道:“开窗了?”
“嗯。”
两边窗户同样大打开来,登时有了一种透心凉心飞扬的感觉,叶暮水蓦地尖叫一声,喊道:“江白洲你是不是没遇到过像我这种姑娘啊——”
“遇到了啊。”江白洲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就在我身边吗。”
凛冽的寒风从她的身上刮呼过去,吹散她满头长发,笑起来的宛如月牙般的双眼,亮晶晶的瞳孔,含笑看着他的时候,像是将天底下的美好都一瞬间捧到了他的眼前。
这样的一个姑娘,让一年多以前的他,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让余生,他怎么舍得放她走。
所以他走了,又回来了。
小木屋没守得有人。
木门仍大喇喇的开着,院子里生了不少的杂草,安静得像是没人在这里住。
它栖息在这无边漫长的夜,像是被人抛弃的旧屋,再也不会有人光顾。
两人将车停在距离此处一公里的地方走路过来,一路上慎之又慎,却没在附近发现任何人——兴许是那群人发觉在这里等着不会有任何的收获,所以为了节约人力资源干脆将人给全部撤走了。
两人将门推得更开一些,往里走。
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叶暮水没敢开灯,唯恐打草惊蛇,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的模式,凭着记忆拿到了自己的单反。
跟宝贝儿似的抱在怀里,叶暮水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幸好我宝贝儿没事。”
江白洲双手抱胸,挑眉道:“你到底有几个宝贝儿?”
“你个大男人还跟我的单反争谁是宝贝儿啊。”叶暮水推他一把,“行了行了咱赶紧离开吧,万一那群人又卷土重来,谁也别想走了。”
江白洲微微颔首,扭头欲走,走得有些急的叶暮水却不知道踩到什么地方,猛地一个踉跄。
江白洲伸出手一把扶住她:“小心。”
叶暮水道:“哎我去,这儿放的什么啊——”说着摸索着往下,手却触碰到一个挺硬的东西,借着江白洲打出来的光,看清楚手中的东西之后,叶暮水微微愣住了。
“这里怎么会有一把枪?”她将包着的布扯开,露出光滑的枪身。
“兴许是那群人忘掉的。”江白洲说。
“不对——”叶暮水的视线凝固在枪把手上凹下去的,刻着的一个字上,她握住江白洲的手机光往上一怼,看见上面刻着的字时眉头蓦地皱起来,“——朝暮。”
这上面刻着的字是朝暮。
叶暮水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没抬头,也就没注意到江白洲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看着就要拽她往外走,叶暮水猛地握住江白洲的手腕,低声道:“江白洲,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江白洲没说话。
“大学那会儿,我加过一个诗词社,虽然是被迫的,但还是依着社里的意思取了个笔名,那时候我想不大出来,就拜托徐了凡帮我想,他给我想的笔名——就是朝暮。自那以后,有了需要隐藏真实姓名的时候,我都会用这两个字代名。”
“这把枪是我的,之前叶里教我练习枪支时,我居然能够做到百发百中,那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我不是第一次用枪。”叶暮水沉声道,“所以,你肯定还瞒着我什么,对不对?”
江白洲的手机,灯光倏地灭了。
眼睛有一瞬间的变盲,直到逐渐适应窗外的月色,叶暮水才隐约看清楚江白洲的轮廓。
他的眉头轻轻皱着,认真的看着她,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挣扎与纠结。
叶暮水心里确定了,他肯定还在瞒着她什么,而到了眼下他仍然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说。
叶暮水深吸了一口气,道:“江白洲,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决定此生与我一起走下去的话,你是不是该想想,作为陪伴彼此终生的那个人,最应该给对方的是什么。”
“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叶暮水叹了口气,“但我眼下,甚至不知道你都还瞒着我些什么。”
江白洲的嘴唇微张,道:“其实,我……”
“砰”——的一声!
枪声骤然将这个夜晚的平静给打破,突然亮起来的灯光瞬间刺痛叶暮水的眼眸,她脸色猛地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白洲摁着头猛地往下扑去。
那亮光只闪过一瞬,便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叶暮水听到极大地来自车的轰鸣声在四周响起,加上男人吵嚷的繁杂声,浑身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I told you them wouldn’t come back。Why is the Boss so persistent?(我都说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老板那么执着)”
“Fuck!”
又是接连两声枪声,叶暮水听到了车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紧接着有人逐渐靠近。
似乎只有两个人。
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的进入门,叶暮水被江白洲捂住嘴,说不了话,只能扯着他往床后的一个拐角处躲去。
之前她买房子的时候,还嫌弃这处拐角浪费占地面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居然派上用场。
两人身体紧贴着墙壁,丝毫不敢动弹,只闪身躲进去的瞬间,叶暮水的余光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形。
居然是Jackson。
看到对方没什么大事,叶暮水略微松了口气。
倒不是她圣母,只是好歹和Jackson在一起待了那么久的时间,怎么都有了些感情。
更何况,其实Jackson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How do I feel the layout here has changed from last time?(我怎么觉得这里的布置跟上次比有了变化?)”很陌生的男人皱着眉头,声音压低,有些疑惑,“They’re not really coming back,are they?(他们该不会真的回来过吧)”
男人说着,将手边的东西随便一掀,开始在屋子里翻找。
叶暮水窝在拐角里,呼吸都快静止了,眼看着这个男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不由得死死拽住了江白洲的手腕。
江白洲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You think too much。(你想太多了)”Jackson突然开口说道,“They’re not gonna be stupid enough to come here knowing it’s dangerous。(他们不会那么傻,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还过来)”
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窗边,只需要再往前迈几步,就能看到藏在角落处的拐角,到时候他们俩就死定了。
叶暮水掌心捏了一把汗,浑身甚至有些微的颤抖。
江白洲搂着她,侧过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给了她稍许的安慰。
脚步声愈发的近。
就在男人只剩下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发出一声叹息,却是低骂道:“Fuck,You are right。”
Jackson道:“Let’s go。”
“OK。”男人哀叹一声,“Bitch。”
Jackson瞪他一眼,用不太标准的中文骂道:“傻逼。”
“What?”男人很迷茫的睁开了双眼。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直至车的轰鸣声也紧跟着消失了,叶暮水才猛地松了口气,一摸后背,竟出了一身的汗。
江白洲紧紧抱住她:“没事了。”
“嗯。”叶暮水苦笑一声,“我真是服了,我们这是什么运气啊,这都能碰上。”
两人从拐角处走出来,仍然没敢开灯,叶暮水再度打开手电筒往外去,却没想到就在Jackson刚刚坐着的地方,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叶暮水的脸色微微一变:“纸条?”
江白洲一个箭步上来,接过叶暮水手中的纸条,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同样变了。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江白洲说。
纸条上写的话很简单,虽然大段的英文看上去有些吓人,但翻译成中文不过寥寥数字——
“你不应该再回到这里,也不应该拿走你的枪,离开肯尼亚吧,他们会要了你的命。”
“他知道?”江白洲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怎么会知道?”
“他应该记得之前的布置,毕竟他是最后离开的。”叶暮水幽幽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至少我心里清楚Jackson的确不坏。”
江白洲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我们先离开这里,避免又出现什么新的情况。”
叶暮水“嗯”了一声,将枪和纸条都收好了,这才跟在江白洲的身后往外走。
这一次两人格外的小心翼翼,唯恐又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直到终于坐上车,一路往市区去,她才猛地松了口气。
虽说市区之中也并非是绝对的安全,但叶暮水觉得跟这里比起来要好太多了。
回去时候的心情就完全没有来时那么轻松愉悦了,因为叶暮水发现肯尼亚的这一批人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既然不可能善罢甘休,那么她就只能选择同他们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说起来容易,但其中会经历怎样的危险,不可而知。
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之下,江白洲居然甘愿陪她身入险境,她心中会有怎样的感动,自然也无法再用言语表达。
叶暮水伸出手,覆盖在江白洲的手背上。
对方扭过头来,冲她轻轻一笑,叶暮水干脆凑上前去吻了吻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