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晓猛然地晃了晃脑子,把里面的有色画面赶走,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你听我说。其实我不会再想起从前的事情,这是既定的现实,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可是事实如此,劝你还是接受吧。”
“这张脸一点都没有变,可是却近在咫尺,感受不到任何情意。你,你爱他吗?”
“从前的我肯定不爱,但是现在的我···爱他。”
他手捂着眼睛,深深地吸口气,半天才说话,声音中带着呜咽:“你不是颂儿,她绝对不会爱上别人”,上前一步扳住她的肩膀死命地摇晃,“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快把颂儿还给我!”
林轻晓被他摇得头晕,大声地叫道:“周棠晋,你冷静点,风雅颂已经死了!”
“你还是说出来了,宁愿说自己死了,也不愿意努力地回忆过去,是吗?”
“风雅颂真的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可是这张脸让我如何放得下?”他目光迷离地伸出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
她本意要躲开结果被他强劲的手臂拦住了腰肢,苦笑一声:“这张脸令我魂牵梦绕,这嘴巴说了无数次的甜言蜜语,这双眼睛时刻充满着柔情蜜意,这耳朵听过我的山盟海誓,明明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啊!怎么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一句失忆了就抹杀了所有,就想把我打发走?”
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巨大的难受、不舍和落寞涌上心头,林轻晓感觉眼睛里不自觉地流出两行清泪,心下明白,这肯定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的意志力无法控制。
周棠晋看到了她的眼泪,惊喜地叫道:“你哭了,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对不起,我···”话说一半无奈地停下,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灵魂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可见从前两人的感情很是亲厚,甚至可以说刻骨铭心。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自己占据了风雅颂的身体,现在又令她的爱人痛不欲生,林轻晓眼泪越来越多,第一次,她深深地感觉抱歉。
偷了风雅颂的身体,变相地偷了周棠晋的情意,风中的桂花香又甜又腻,可是心里却是又苦又涩。
风雅颂,对不起,你哭了,可是我心还是很硬,她被风一吹,脑子清醒过来,猛然地推了推周棠晋,可是他却抱得更紧,长长的手臂一用力,两人之间的更加暧昧。
“不要再抗拒,也不要推开我了好不好,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想你想的很辛苦”,他手臂紧紧地拦着她的细腰,颀长的身体半弯着,整个人半附在她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地靠近,或许被他的深情的注视迷醉,或许被他的话语感染,或许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林轻晓渐渐地不再抗拒,甚至变得柔软起来。
周棠晋感受到她的变化,心里惊喜不已,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间,缓缓地抚摸着柔软的青丝,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林轻晓心里晃晃荡荡的,她发现不但无力控制身体,甚至还有点没办法控制情感,虽然没有回应,但是明显贪恋对方的怀抱。
她正恍惚期间,忽然听到大声的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傅启校的声音瞬间把她拉回现实,手忙脚乱地从周棠晋的怀中挣脱出来,目光在左右两边的男子身上来回,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周棠晋倒是冷静的多,细长的眼睛盯着傅启校,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只不过再续前缘,俗话说先来后到,傅大少爷好像没有资格教育我。”
傅启校的脸色很不好看,上前一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严肃地说道:“我们是正当合法的夫妻,婚书、婚礼、登报启示样样齐全,在这些合法的程序面前,先来后到有什么用?”
“况且我们也相爱。”他又补充了一句。
周棠晋笑了:“我保证如果她想起从前的事情,定然会回到我身边。”
傅启校的手明显地晃了下,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
而林轻晓看着自信满满的周棠晋,觉得他有点可怜,若是他知道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那该多难过。
哎,众生皆苦。
痴男怨女,自古风月债难酬,情天恨海里面,男人容易成痴,进而变得执拗,比如寒知尽和周棠晋,而女人容易成怨,恨不能将冤家千刀万剐,可是每一刀却都劈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比如杨玥娴。
两男人之间的对峙看起来冷静,实则暗潮涌动,她怕两人万一冲动起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损伤,马上摆了摆手:“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所有人都在乎的是风雅颂,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风雅颂,你们可以把我当做只是长相相似的陌生人,以这种心情再审视自己的情感,究竟是爱或者不爱,心中自会有论断。”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是个拥有自己思想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物品任由人争夺,我爱谁、心属于谁由不得他人做决定。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请两位不要再多无谓的争论。”
她说完转身离去,谁都没有跟随,今晚心一横,把话说的很明白,至于两人怎么想,实在没有心情周旋下去。
傅启校快速地追了上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颂儿,你不要激动,我不跟他争论···”
“我不是风雅颂,不要这样叫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心情极差,猛然地甩掉他的手,钻进了黄包车中。
他楞在原地,手臂还停留在半空中,实在想不明白她的话意。
今天就让我任性一回吧,实在太累了,她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隙中滑下来。
“夫人,您要去哪里?”黄包车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哪里呢,她望着淡淡的上弦月,巨大的孤独感劈头盖脸地袭来,久违的撕裂感再次涌上心头,发现自己似乎高悬在上空,与这个时代彻底地割裂开来。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她有点胆怯地抓了抓车帮,让实物为自己寻找落地的感觉,难道这是在与风雅颂残存的意识做抵抗?
这想法吓了她一跳,不自觉地抱紧了身体。
此刻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紧随其后,傅启校虽然满脸焦急,但是不敢靠得太近,始终保持距离,跟随在黄包车后面,一遍又一遍地在深秋的街道上徜徉。
周棠晋则依靠在矮墙边,至始至终没有动一下,心里却如烈油烹火,辗转难熬。他发现了无法接受的事实,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人真的不在了,现在的风雅颂气息完全不对,甚至连眼神都不一样,虽然无法解释,但是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
先前他总认为即便对方失去了记忆,可是身体之间的感觉不会消失,可是今天的拥抱让他彻底地绝望。
他重重地拍着矮墙的石砖,眼角肌肉跳动的很厉害,心里想到,必须要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算移情别恋也不至于如此绝情!
林轻晓一时找不到解决的方案,只能寄情于工作。
她本身就对风雅颂怀着愧疚和感激之心,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伤害她的爱人,所以在最终的解决办法出来,只能尽量地躲着,对傅启校也是避而不谈。
两人之间倒是好说,她不说,他当然不问,日子表面看起来像往常一样。
这天,她正捋着三人之间的关系,李其绅忽然而至。
他看起来更黑更瘦,可是眼睛却熠熠发光,颀长的身子犹如利剑般笔直,浑身散发出冷峻严谨的气质。
他的到来令林轻晓眼前一亮,终于可以从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马上热情地迎上去。
李其绅把一张类似于支票的东西放在桌上,是荣森银行的大头支票,足足有两千元,这笔钱可以让正常的家庭三五年来吃喝不愁。
“这是什么?”她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这是我们在于大盐的家里找到的。”
自从于大盐死后,所有的线索全部断裂,整个案子进入无头无绪状态,于是他多次地查阅所有口供,终于发现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于大盐在招供中提到,独眼曾经让他保存一张奇怪的纸张,告诉他特别地值钱,如果他能够安全地回来就会分自己一笔丰厚的保存费。
这句话引起了李其绅地注意,他想起当初查阅独眼的案宗,上面记录着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赤身裸体状态,而衣服则被撕得七零八落地散在旁边。于是他猜测,究竟是什么状态下要扒光脏兮兮的男死者的衣服呢,八九不离十是为了寻找及其隐秘的东西。
会不会两者有联系呢,他干脆带着小秋再次奔回于大盐家里,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通,果然在不起眼的柜子角落里发现了小布袋子,里面只装了卷成细管的支票。
他们拿着支票去银行询问,经理透露这是有效支票,而且这个账户的存款始终很丰富。自从开通以来,每年都会有大量的的进账,是银行近几年来最大的客户。不过这大顾客十分地神秘,究竟是个人还是商会,连他都不知道。经理还透露,因为账户信用极好,只要看到支票上的独特印记,他们随时都会支取现金。
他说着特意地敲了敲支票左下角的印记。
林轻晓拿起来仔细一看,眼睛微微放大,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这是一朵小小的红艳艳的樱花,它虽然很小,但是非常的清晰,枝枝叶叶的走向都一清二楚。
“难道这是?”
她惊讶之中,李其绅拿出白色的丝绸,上面红色的樱花越发地鲜艳。那是她当初从裙子里剪下来的,当初以最快的速度送给了他。
“你看它们的造型、线条、花心是一模一样的,我怀疑用的就是同一模板。”
她仔细地比对两处花样,果然一模一样,甚至连花蕊的伸展方向都一样!
“你是说,这支票是从樱花商会出去的?”
“虽然不能断定是从这里出去的,但是可以确定两者之间肯定有联系,或许背后就是同一拨人。”
“此话怎讲?”
“经过我们的跟踪和调查,日本人在震泽城的活动范围非常地广泛,樱花商会看起来只是他们明面上的场所,我合理地怀疑暗地里拥有厉害的杀手组织和见不得人的买卖。”
“你的意思是,他们一个在明面上赚钱,一个在暗地里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