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天台
十一珺2020-03-10 08:463,162

  相信周楠是真的,相信自己是假的。新学期第一节概率论就让乔许阳傻了眼,一系列“这个你们高中老师都讲过,我就不赘述了”的操作之后剩下的只有“看不懂就多钻研课本,大学考验的除了专业知识,还有学习能力”“你们以后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可能永远能问老师,一定要学会自己总结摸索”的忠告,她眼神空洞地一头扎到桌子上,苦不堪言。

  寝室里四人都没挂科——乔许阳则如她自己所料,门门擦边80,虽然引得另外擦边60的三人羡慕不已,不过羡慕也只是那么一下下,转个身就忘了期末时复习得鬼哭狼嚎的痛苦,也忘了“下学期一定好好做人”的激昂誓言。

  时间就在这平淡不惊中溜走。虽然寒假跟周楠说的是在“钻研专业美术作图工具”,实际上还是先下了一波抠图软件,学会了最最基本的PS后才开始往深入研究。等到终于能在屏幕上正儿八经画出个轮廓时,开学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乔许阳都没联系过张瑞,张瑞也没主动找来。说来也并不奇怪,寒假就少有联系——跨年当天互发了个红包?就这一次。室友之间好歹也在期末出分的那几天互相问过“你们怎么样?”张瑞连这个都懒得问。

  懒得问也没事,乔许阳想,我也不见得想问你。

  王佳蕊和她男朋友的关系倒保持得不错,乔许阳认识他,姓赵,计算机专业的,之前有次情人节给王佳蕊写过一段表白的小程序,佳蕊同志往QQ空间一发,立马就被挂上了学校的表白墙,引发了包括H大同学在内的一大片骚动。

  相比较寒假里都在社交账号晒照片秀恩爱的王佳蕊,乔许阳确实太淡定了点,淡定得都不像有男朋友的人——寝室里的另外三人这样形容她。

  比起“平平淡淡细水长流”,他们俩之间更像是赌气冷战、在比谁熬得过谁。

  也是,从乔许阳宣布“姐姐脱单了”一直到现在,她们都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平常聊些什么,乔许阳从来不说,她们也不好问,像一种隐秘的心照不宣:总感觉她就是谈着好玩,什么时候看不顺眼就把张瑞踢了。

  而张瑞是不是抱有同样的想法,除了他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冷战再冷,也总要有个尽头。尽头就在这个星期的一个平凡课间。

  从小学时候“占山为王”般地玩老鼠偷油的游戏,到不听话的中学生偷偷找个地方抽烟,再到玛丽苏电视剧里校霸们商讨放学后去教训谁的秘密据点,细数所有可能的案发地,都逃不脱“天台”这个选项。天台多好啊,抬头是朗朗乾坤,脚下是人间悲欢,就是个适合摆上几瓶酒、抛开世俗杂念思考人生大事的圣地。

  教学楼的教室最高到五楼——五楼和六楼之间用铁门封住了,上面的锁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千八百年没被人动过。以铁门为界,门后的瓷砖台阶因为积灰的缘故和门前的台阶已经不是同一种颜色。所以按道理能用来满足内心称霸天下指点江山的小幻想的最高高度也就是五楼的高度,正巧,五楼也有天台。

  一般教学楼走廊两侧都是教室,而五楼就只有一侧——另一侧就是天台,不宽,但是长度够了也能显得面积大。学校在安排教室方面还是很人性化的,通常情况下上课尽量都集中在一二三楼,避免原本就不是那么想学习的同学因为爬楼而怨声载道,所以基本每节课一到三楼教室都是满的,四楼大概用一半,五楼也就用那么一两个吧。

  所以啊,人多的时候跑到五楼来上厕所简直贼方便了,不用排队不用挤,洗完手还能站在那面保洁阿姨每天按时打扫的镜子前高贵冷艳地摸出口红补个妆。

  不像楼下,排队恨不得排到门外面,跟站在饮水机前准备打水的那条队伍快连上了。往往还没排到就打了上课铃,憋屈得慌。而就算这样,绝大多数人都不想通过爬楼来解决问题,因此这种不知效益是否高的便利就落到了少数人手里,包括乔许阳,和没有乔许阳一起就绝不会单独行动到五楼来的王佳蕊。

  跟厕所隔着一个走廊的便是天台。

  洗手时乔许阳本能地对着镜子多照了几下,一出门就看到天台上有一群人,他们周围烟雾缭绕。定睛一看,其中一个不是张瑞又是谁?

  旁边是孙奇,还有上次那个忘了姓张还是姓陈的室友,另外两个女生,一个是张晨,还有一个没见过,头发上竟然梳着脏辫。

  乔许阳愣是回去窝在门后面偷偷看着,王佳蕊走过来拍了拍她:“中邪了?”

  她回头,比了个“嘘”,又指了指外面,示意她不要出声。

  王佳蕊稍微伸出头,嚯!原来是在看戏。

  “妈的,”张瑞背对着乔许阳踢了下墙,原本就脏兮兮的墙面上又多了一个脚印:“一天到晚为难老子,自己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也就拿死工资的废物,我上次看到老黄骑着自行车,下雨都没打伞,风里来雨里去,跟要饭的差不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心里没点逼数。”孙奇吐出口烟,手轻轻掸了掸烟灰,丝毫不避讳旁边的两个女生:“当自己什么玩意?”

  “自行车?”张瑞笑了,摇了摇头:“这辈子也就是骑两轮的命了。”

  “不会做人,没办法呗,”那个扎脏辫的女生踩着地上的易拉罐瓶:“你们准备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在这耗着吧?就是个负累,他妈的高中老师都没这么管过我,真当他多牛逼,有本事去北大清华教书啊,怼着我们不放算个屁。”

  “也怪咱们没本事,那么多人作弊都过了,偏偏我们就不行,”孙奇又吸了口烟:“丫就是要做出个爱岗敬业的狗屁样子,假装为学生负责,呸。”

  躲在墙后的乔许阳大概懂了,八成又是挂科/补考没过/上学期的那门重修又没过还得继续重修。她看了看王佳蕊,王佳蕊点点头,眼神有点躲闪。

  看来她也懂了。

  乔许阳只觉得有些好笑,一伙人平时不努力学习无可厚非、考试前连抱佛脚都懒得报也无可厚非,挂科了就拿出挂科的气度,有本事不学就有本事自己买单,甚至——连作弊的手段都用上了,还是没通过。

  能力有问题,思想态度有问题,而且废物。

  上课铃打响了,王佳蕊拍了拍乔许阳,乔许阳摇了摇头,意思是“我先不下去”。原以为王佳蕊会独自回教室,没想到半天没动静。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见佳蕊同志也一脸凝重地偷听,不觉真的笑了起来:“喂!”

  “帮你鉴定一下你的男朋友。”王佳蕊轻声说:“感觉他怪怪的,再听听。”

  乔许阳脸上的笑消失了,她背过去没再说话。确实,不想现在就回教室一是一出去立马就能撞上,从这几个人来一直到现在,他们肯定注意了没人进厕所——她俩冒冒失失出去岂不是坐实了偷听的罪名?

  二是太久没联系张瑞了,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次在烧烤摊——就是因为逃课逃多了挨了处分后和孙奇出去潇洒地那次。即使早就对这个不能算作男朋友的男朋友毫无感觉了,乔许阳还是想知道他最近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来也好笑,明明就是不务正业的不良少年,处分挂科重修都是自己作的,何况中二病发作还容易产生“不得点批评感觉胸前少了几枚勋章”的错觉,张瑞孙奇,不知道包不包括张晨,每次还是对这些在意得不行。

  更可笑的是,明明我跟他们是同一类人,现在却像牢牢地站在曾经最看不起的立场上,用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渴望同他们划清界限。

  乔许阳感到一阵错愕,随即又有些恍惚。

  “你女朋友呢?”那个小陈还是小张搭着张瑞的肩膀:“好久没见她了。”

  “她啊?”张瑞望向远处,在乔许阳看来是45度角仰望天空的故作深沉,智障得一批:“没联系咯!现在的女生还真一天到晚指望着男朋友求着找她?谁欠谁啊?”

  “不理你了?”孙奇笑了:“之前晨晨跟我说过,我就觉得哪里奇怪!”

  “靠不住,”张瑞摇摇头:“也没关系,一开始就搞着玩的,她也一样。”

  王佳蕊吸了一口气,轻轻捏了捏乔许阳的衣服袖子,然后拍了拍她。

  乔许阳摇了摇头,意思是“没事。”

  没事,本来就搞着玩的,张瑞知道,她知道,王佳蕊现在也知道了。换做半年前,说不定乔许阳还会觉得有些卑微,谈个恋爱而已怎么就这么复杂,要什么感情,玩得开心不久行了吗?

  但她现在不这样想了,与其这样拖着混时间,不如说清楚了谁都轻松。

继续阅读:30.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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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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