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家里空无一人。
“先吃点水果,你再慢慢清你的衣服。”孙慧说。
“好。”余温进了家里:“外公呢?”
“出去了吧,他就喜欢出去转。晚点会回来的。”
“又去下象棋了?”余温问。
“之前是的,前不久旁边那个棋牌室关门了,又去哪玩就不知道了。我倒希望他去下象棋哦。”
余温没再答话,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上次临走前看过的书被整整齐齐码好后又用书立固定在了书桌左侧,桌面和床头柜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床单被铺好了、被套枕套也套好了。窗台上放的那盆多肉长得也挺好。
孙慧在厨房削着苹果,怕余温听不见于是放大了声音:“暑假想出去旅游吗?”
“余尧八月才放假吧?”余温也大声回应。
“对,十号左右吧。”
“那到时候再去吧,”余温走到厨房门口说:“我想找一个家教类的工作,干一个月试试。”
“真的?”孙慧有些惊讶:“找到了吗?”
“网上联系了,明天去面试。”说完看到孙慧一脸骄傲的样子,余温无奈地又补充了一下:“完成了可以加学分……我找的那个是中小学生,主要是小学生啦,不是教余尧这种的。”
·
再次见到周楠,恍若隔世。
此时的周楠穿着衬衣和牛仔裙,头发也烫直了。让乔许阳第一反应是“这位姐姐干净明亮落落大方,看起来都知书达理有修养”,和记忆里那个跟自己一起倒数放学铃后冲出学校买地沟油炸出来的考香肠的女生完全不一样。
她加快了脚步跑过去,却万万没想到周楠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复习得怎么样?”紧接着的第二个问题是“补考有把握了吧?”
乔许阳一时僵在原地:“你变了……”
周楠笑着摸摸她的头算是顺毛:“不气不气。”
乔许阳继续委屈巴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是会和我一起骂老陈的。”
“哇,老陈。”周楠伸了个懒腰:“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怀念吧?”乔许阳问:“到时候回去看看呗?他估计也想你。”
“不了不了。”周楠赶紧摇头:“他肯定忙,没空应付我。”
“得意门生哪需要应付。该被应付的是我。”乔许阳说着,一把揽过周楠:“但说实话,我这段时间真的有在好好做人。”
周楠斜过眼,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乔许阳把搭在周楠胳膊上的手抽了回来,拍拍胸脯保证:“等回去了再最后过一遍,补考都不是问题。”
“然后呢?”
“然后?然后继续上课啊。”乔许阳说:“又不能逃跑了浪迹天涯。”
“没点别的目标?”
乔许阳想都没想:“没有。”
周楠点点头,乔许阳以为她要笑自己太过苟且,结果周楠什么都没说。
“我爸又夸你啊,”不忍心刚见面气氛就沉寂下来,乔许阳索性自己没话题也要找话题:“你怎么开始好好复习啦?这个笔记是谁的?啊周楠的是吧。你看看,跟别人学学,不就不用补考啦?”
周楠依旧没说话,乔许阳就继续讲:“不知道是被我感动了还是被你感动了,反正对于我出来玩这事他没抬杠,谢天谢地。”
周楠点了点头:“那就好。”
一直到广播里通知可以检票进站,周楠都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说半个字。
直到乔许阳一蹦一跳地沿着楼梯下到站台上,周楠才说:“你比我还兴奋。”
“一两年没坐火车啦!不像你,刚坐回来。”把两个行李箱合力举到了行李架上后终于坐了下来,乔许阳盯着窗外:“即将远行的感觉真好。”
“是吧,我第一次去报到的时候也这么觉得,”周楠也看向窗外:“什么都是未知的、什么都是新的,好像完全就是独立在过去十八年以外的一个世界。最重大的考试也过去了,总觉得未来的一切都会顺风顺水。”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话,乔许阳还是听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周楠回过头,座位是三连座,外面是一个陌生人,乔许阳坐中间,她坐最里面:“跟你换一换?”
乔许阳眨巴两下眼睛:“你不坐里面吗?”
“你不是老久没坐了吗?坐里面拍照多容易。”周楠已经站了起来,乔许阳想了想便把放下来的折叠桌收了上去,两个人轻轻松松就换了位置。
周楠拿出手机收着消息,乔许阳就贴着窗户看外面出神。小石子铺在铁轨上,咯噔咯噔,每天听着这些声音送着无数趟火车驶向不同目的地;往前看去,铁轨最边上围着竹篱,各种各样的枝条杂乱地绕其而过,也许春天到来的时候上面会点缀着几多小小的不知名的野花呢,乔许阳想。
直到感觉站台上的一切都在缓缓往后褪去乔许阳才收回了目光。高铁的速度很快就提了起来,再次向外看的时候,旁边的高楼已经换成了起起伏伏的山脉,而周楠也终于回复完了消息,不再在屏幕上敲个不停。
“你不画画吗?”周楠问。
乔许阳摇了摇头:“不画。”
“没带颜料?”
“带了。”乔许阳拍了拍放在折叠桌上的随身小包:“怎么可能不带。”
周楠笑了:“是说呢。不画就不画,但总得干点什么吧?”
坐在靠外侧的人正刷着手机,乔许阳稍微站起来了一点,看到前排、前前排、前前前排的人都在看着手机,她坐回去,冲着周楠苦笑道:“看来大家都是屏奴。”
话还没说完,后排就传来了一个年轻妈妈教育孩子的声音:“从一上车就在看手机,还给我。出来玩不是让你盯着手机看的!”
周楠抿了抿嘴。
“刚刚是在跟新朋友聊天吧?”乔许阳问。
周楠叹了口气:“不是。只是同学,找我问文献的事,让我把综述发给他。”
综述是什么?
乔许阳没有问出口。周楠继续说:“这种事情没完没了,小组作业是真的很烦,每次都……你们应该也有小组作业吧?总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她又瞟了眼手机:“让人不安生。”
乔许阳点了点头,只回答了一个“有”字。
但是好像也没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吧……她想,每次进展还挺顺利的,查资料做PPT再到课堂讲解一气呵成,虽然偶尔会有同学想两手空空浑水摸鱼,但“各种各样”的问题确实夸张了点。
她看了眼周楠,硬生生地绕开了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很少出学校去玩啊?”
周楠“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猜的。”乔许阳说:“你前两天还说让我去陪你呢。”
周楠活动了一下脖子:“确实。很少出去,基本都在学校活动。”
“辛苦。”想到乔博的话,乔许阳笑了:“看来乔博说的真没错,我就不适合脱离管教。没那个自律意识。”
周楠想说什么反驳,但在乔许阳笑嘻嘻的面孔下到底还是没反驳:“不说这些了,出都出来了,玩得开心点。自拍吗?”说着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好呀,”乔许阳凑了上去:“带美颜吗?”
“带。你先挑个贴纸。”周楠刚准备把手机递过去,列车就进了隧道。
突然一片漆黑,黑暗中乔许阳还是拿过了手机。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才突然亮堂起来,乔许阳猛地眨了几下眼睛才把手机举起来,划着屏幕。
“这个眼镜的怎么样?”她把手机稍稍举远点:“哟还有恶魔的小尾巴。”
“啊这个可爱。”周楠凑近了点:“就这个!先拍几张!”
“好嘞!”两个女孩子摆好姿势,还没按下拍照键,列车再次进了隧道。
这段路用“重峦叠嶂”形容一点都不过分,出隧道进隧道出隧道进隧道没完没了。等终于可以拍下第一张时,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之后了。
拍了几张后,周楠看着窗户问:“要不待会进隧道了对着窗子拍倒影试试?”
“哎?”乔许阳觉得这样有创意:“可以啊。厉害。”
周楠摆摆手:“以前看别人发过这样的,刚刚竟然没想起来。”
“没事,肯定还有机会。”乔许阳用手机接收着周楠发来的新鲜热乎的自拍,一张一张地翻阅着:“啧啧啧,两个做作的女人。”
“做作你还照?”
旁边的人闭上眼打盹、后面的小朋友摆弄着随身带的玩具、乔许阳看着一座又一座的电站,可惜一直到到站,列车再也没有进过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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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城市的夜市总是丰富多彩,甚至相较于别的城市更多了一分烟火气。路边摆摊的大爷面前放着电子小狗,随着音乐在原地迈着步子,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和旁边那群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步调一致。吃夜宵的人群三三俩俩分坐在小桌子周围,周楠把一盘蔬菜递给了在烧烤架前忙活的老板娘,排在后面的乔许阳瞄了眼:“果然吃得这么素。”
周楠也看了眼她,回赠一句“你不也一样?”
毕竟是三无经营,就算人气旺,真正的安全性依旧不能保证。
这就是和父母出游与和朋友出游最大的区别:起早贪黑逛景点,和起早贪黑吃吃吃逛逛逛买买买。两人在一段商业街穿梭,并肩在各种小商品店里进进出出。
一段路下来,一人两个小袋子,里面装着橡皮筋手链手环发卡钥匙扣,美其名曰“采购纪念品”。
“舒坦。”周楠扑到酒店的床上躺着:“好久没这么舒坦了。”
乔许阳也蹦到另一张床上躺下:“去洗!洗完咱们开电视!伴着帅哥通宵!”
事实上还是没通宵成,也许是电视的原因。毕竟是很便宜的经济型酒店,各方面设施都算不上齐全,电视上的台也寥寥无几,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小时的婆媳大战后,央视一套的黄金八点档也结束了。晚间新闻的BGM想起,乔许阳拿着遥控器跳了不到十个台就又回到了远处。
其间这不到十个台分别是:新闻频道、少儿频道、购物频道、购物频道、购物频道、购物频道和体育频道。
“没有帅哥。”她放下了遥控器。
周楠生无可恋地躺了下来:“你饿吗?”
“?”乔许阳懵了:“不是刚吃完吗?”
周楠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一排零食:“我想吃泡面……”
乔许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那些很贵啊,估计都贵了十几块……”
周楠走过去看了眼价格,还是揪起了一袋薯片:“吃!今宵值千金!爷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刚准备调侃她“吃了就睡不会变成猪吗”的乔许阳楞了一下,张了张嘴,只说了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