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在宫太傅身后的朝臣,几乎全部都大笑出声,全都觉得这思想也委实可笑至极。
“王上明鉴!这世间,若真有那修仙之人,只怕,哪里还有我等争讨的必要?就说那边境的贼匪叨扰,若只是随手一挥了事,岂不天下大乱?”
“就是,王上还是早些重新立储为妙!我等也觉得五皇子殿下最为合适。”
以李奎寅为首的兵部群臣,当下也蹙眉,朝着赵王请令:“还望王上三思而行。这太子固然要废,重新立储。可是,五皇子赵翮身体孱弱,微臣想,别没等着当上新的太子几时,就已经一命呜呼!”
“这若是日后,真的继承了王上的位置,还指不定要被人当成傀儡,随意摆弄!”李奎寅说话倒也还算是一针见血,颇为了解那些文臣心中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宫太傅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回怼:“李大人,这镇国大将军魏侯爷还没发话呢,怎么哪儿都有你的话茬子,这莫不是已经等不及了替自己的主子去咬别人?你这就算是咬,可否也说句实话!五皇子殿下身体哪里孱弱到尔等口中的地步?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够啦——”
赵王一直在上位,龙椅上,听着底下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勾心斗角。可惜,没一人嘴上说的是心里话。
赵王的脸色发黑,眼神凌厉的看向了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魏戦,道:“大将军作何想法?难不成,连大将军也觉得,寡人,应该要废了恒儿,改立其他的皇子为太子吗?”现在,魏淑婉可还与赵恒有着婚约在身的!
当然,这也已经是赵王最后的底牌。
当初,他就是想到,赵恒很有可能有一天会躲不过去这一劫。却万万不曾考虑,居然是这般下场。
魏戦眼睛一直是垂着的,双手藏在袖子中,满脸的漠然,显然对于之前这群人的争端,他并未放在眼中。
这会儿,忽然被赵王问起,是否应该废了赵恒,而改立其他人为太子,魏戦忍不住笑了:“王上,您这话问微臣,究竟想要微臣如何回答呢?”
赵王不禁睁大了眼睛,稍微眯了一下,心中有些愕然:“魏卿,虽然现在恒儿昏迷不醒,可我还没死!”
赵王口中究竟何意,已经不言而喻。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这一句话之后闭上了嘴巴,齐齐喊道:“王上恕罪!微臣,也是为整个的赵国考虑,还望王上,三思啊!”
这会儿,除了魏戦以外,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跪在了赵王的面前。
“你,还有你,你们……这是想要逼宫不成?难不成,该不该废了恒儿,改立其他的皇子为太子,寡人心中没有数吗?”
赵王“嘭”的一掌拍在了龙椅上,立马站起了身,满脸的阴翳:“今日的早朝便到此为止,尔等皆回去好好的给我反省反省。我赵国成立至今,十余载,寡人在位这十几年时间中,从未见过尔等这般齐心协力。如今,却是想要换掉我恒儿,如此的群臣一心!”
“如果你们早就这样,只怕那藩帮蛮子,也全都在我赵国的掌控之下!今儿个,寡人累了,你们都给我退下——”
“王上——”
李奎寅见赵王要走,再次留人。
只可惜,得到的,却是赵王一记怨恨的眼神,里面,全都是憎恶。
李奎寅惊讶了一瞬,也马上闭上了嘴,乖顺的随着群臣一起,跪下恭送。
镇国大将军魏戦见此,也低下头来,什么都没有多言。
想必赵王也清楚,现在赵恒的情况,关系到了他唯一的女儿魏淑婉一生的幸福。即便魏戦再怎么向着赵王,也完全不可能拿自己女儿的一生开玩笑。
赵王回到后殿,见到了启公公,立马上前问他:“恒儿现在如何?你倒是给寡人说话呀!”
赵恒的昏迷,是赵王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启公公面色很难看,都快要哭了:“王上,老奴看,您还是接见一下那位传闻中的凤先生吧!老奴想,现在,整个的赵国上上下下,能够挽救太子殿下的,也唯有那凤翊,凤先生一人了!”
此前,在群臣上朝谏言之前,赵王刻意将几个儿子排除在外,就是想听听看,这些老臣究竟都想要搞些什么。
无奈,所要谏言之事,也果然不出所料。加之赵王上朝前,居然还接到了不明刺客射来的箭,箭头上有一封信,信上的字也很少,只有缪缪两行——若想救赵恒,单独前来绣月楼见我!
落款也自然就是凤翊。
可赵王现在还寄希望于容暹,脸色颓然:“万盛山庄那边,难道现在还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吗?”
“回王上,并没有消息传来!”
“想必,容庄主对这件事情也都束手无策。否则,又怎会直到现在,还并没有派任何人前来给您回应?”
赵王不禁有些愤然,对于那些朝臣的逼迫,还有这个凤翊……“兴许,寡人也是时候应该去会会此人!”
当赵王下定了决心,前去看了那躺在床榻之上,依旧还昏迷不醒的赵恒,他年轻时候的骁勇善战,那些自信,直到今日,也终于快要消磨殆尽。
“启公公,行了,你去替寡人安排一下,寡人待会儿,便派人去秀月楼通知一声,今夜,寡人便会亲自前往绣月楼,那凤翊究竟想干什么,到时,也去了一探便知。”
“是!那老奴这就去为您安排。”
启公公很快退出了赵恒的寝殿。整个偌大的宫殿内,当下,便只剩下了赵王一人,看着那床上昏迷不醒的赵恒,俨然,瞬间老去了十岁不止,整个人站在那里唉声叹气。
忽然,一阵风吹过,赵王的身后,本来什么人都没有的,却不知不觉间,眨眼,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手执玉骨扇,轻轻摇曳间,居然显得整个人都风仙道骨。可惜,不过就是个凡人罢了!
“你是……”
赵王感觉到身后有人,立马拔剑。
却在回身的一瞬间,看到了那男子一只眼睛下方的黑痣,还有其手中的玉骨扇,停下了挥剑的动作。
“赵王好眼力。本座正是容暹,容庄主手下的一管事,名为,颜陌!”颜陌拿下扇子,对着赵王微微一笑,抱拳一礼。
赵王眼中有些湿润,根本也顾不得此刻这颜陌究竟是如何闯进皇宫大内,他只是焦急的抓着颜陌,想要其帮忙看看赵恒!
然而,颜陌上前去瞧了一眼,却很快转身,摇头道:“王上恐怕今夜,还是要照时间,去见那凤翊。”
“兴许,当您听完了凤翊的要求,再决定不迟。”
“可寡人对其人根本完全不知底细。如此让他来救恒儿……”赵王抬头看向颜陌,完全寄希望于他。
相比于那传闻中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凤翊,赵王宁愿相信曾经还接触过一回的容暹。
可惜,颜陌却是笑了,再次摇头,道:“王上不去见他,那太子殿下便真的彻底没救了!此人乃是巫族之人!会的东西千奇百怪,很是诡异。太子殿下所中的毒,便是我家庄主也莫可奈何!是以,庄主刻意命我前来见王上您,就是想要告诉您,万般皆是命!可这命,活了以后究竟要听谁的,却是由不得那凤翊说了算!”
“容庄主意思……”
赵王听完了颜陌的说法,当下,眼瞳中的那些颓然,也顷刻间一扫而光。
“对呀,寡人缘何就没想到这一招?虽然兵行险路,稍微有些不妥,可也总比坐以待毙要好上许多!”
颜陌见到赵王终于也通透了,于是,默默转身,朝着窗外走去:“那既然王上已经明朗,颜某也便不便久留。他日若王上还有事相求,只需拿着此物,在没人的地方放向空中,颜某见到,也必定会第一时间来见王上您!”
“代寡人多谢庄主多次帮扶。若日后我恒儿真的继承了这赵国王位,寡人也必定会准备厚礼,亲自前往万盛山庄拜访!”
“拜访就不必了,庄主说过,太子殿下究竟能否彻底躲过这大劫数,也都还要看他自己了!”
“不能成的事,莫再强求!王上,这是庄主给您最后的忠告!”话落同时,颜陌人也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赵王不禁对着那天幕慨叹:“没想到,这江湖带有人才处,这一辈,有了那容暹在,居然如此的了不得!终究,还是本王小看了那些江湖人士……”他眼瞳稍微暗了一瞬。对于“那些”,自然其中也包括了像是凤翊这样的人物。
五皇子赵翮的府上,听闻颜陌居然半夜出府,不知去向,很快,赵翮也派人跟踪。却完全没能找到人影。
这会儿,他正在发愁。
之前宫太傅回府之后,立马就派人来捎了信,没想到赵王居然现在还不死心,想要让那赵恒继位。
可他现在,除了一些文官做后盾以外,哪还有什么生机?便是偷偷的招兵买马,也不过杯水车薪。
空有满腹经纶,空有这计谋在心,却完全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关键时刻,怕是也只能仰赖万盛山庄的支持……“谁?”正赵翮苦的愁眉不展,听闻了最近赵雍正在顺着那南荣旧都的印玺开始凝聚兵力,准备发难,赵翮便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
此刻,竟是连自己的面前何时站了一个人,都未曾发现。
当那人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来之时,赵翮也已经来不及叫殿外的护卫,转眼,便瞧着整个的大殿之内,居然都被一层像是水纹一样的半圆笼罩在内!
“魏小姐,你这是作甚?”
眼见自己的面前居然只站着一个魏淑婉,赵翮不由得满脸讶异的起身,浑身的鸡皮都起来了。
魏淑婉却是笑了笑,稍微敛了下自己身后的披风,自顾的坐在了赵翮的下首位置上,端起了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送入口中:“不错!是今年的新茶!没想到,我魏府中都没有的上等茶叶,五殿下这里,却是当水喝。也着实让淑婉寒碜了!”
“你……”
赵翮已经对魏淑婉无语了。眼下看着这女人就在那自顾的说话,完全没把他放在眼中,赵翮也忍不住有些愤怒:“魏小姐不通传一声,就直接进了我五皇子府的大门,已经很是失礼!现在,又无缘无故的封了我这大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赵翮不傻。早在之前王公花宴,见识到了凤翊还有容暹的能耐,他就已经不再相信什么这世间没有奇人异事的说法。
面对眼下这光景,她倒也还算是镇定。
魏淑婉有些满意的看着赵翮,笑了:“五殿下,其实,你不用怕。这结界,不熟淑婉所为。是那位传闻中的凤先生所为!此人与淑婉有些渊源,当日,救了我以后,便一直跟淑婉有些联系。”
“今日你究竟前来我府上,想要作何?”赵翮眯眼,却无论魏淑婉说些什么,他都只坚信,这目的,绝对不是什么找他闲聊这般简单。
魏淑婉不免也笑了,很是有礼的站起身,对着赵翮一揖:“五殿下,其实,淑婉今次前来,也不过是想要帮助殿下,登上皇位!你可知,那万盛山庄的庄主,容暹,一直都与王上有所往来?”
“而王上又一心却只想要赵恒继位!无奈太子殿下现在却已经身陷囹圄,自己都昏迷不醒。淑婉与其有婚约在身,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让爹爹来扶持殿下!”
“那你的意思……”赵翮不免内心翻江倒海。可明面上,却依旧表现的十分淡定,道:“魏小姐意思,是想要魏戦,魏大将军站在我这一边,让我登上王位,你也不会再被我父王指婚太子殿下?”
“正是!”
魏淑婉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可怜兮兮:“殿下也知,我这身子,便是现在好些,不至于随时香消玉殒,可还是病弱之体。即便当真嫁了太子殿下,成为了东宫之首。可将来,难免膝下无子还未可知!我与父亲,都不想要将自己的一生,搭在那皇宫之内。如今刚好太子殿下昏迷不醒,父亲便提议,主动靠拢三殿下与五殿下两人之间的一方……”
“今日在朝上,两方争端,父亲也都看在眼底。我们不想在坐以待毙。”
“那缘何,大将军不选择跟随我皇兄赵雍?他那边,可都是武学奇才!而且,武官不都认为,唯有跟着我三皇兄,也才有发展的前途?”赵翮敛眸思量,不拒绝,却也不会轻易接纳。
这一切,似乎都早已经被魏淑婉看穿一样,她很快,又给了赵翮一个合理的解释:“三皇子虽然也足智多谋,偏爱武官。可是,他对淑婉,也一直都存了觊觎之心。我父知道三殿下多疑,对于此人的心性并不看好,是以,才选择投靠想要娶了宫太傅家的女儿宫奕礼的五殿下这边。”
赵翮听完,也着实心动了。
不过,他眼下身边,可还有个颜陌在。此事,若是不与颜陌商量,倒显得不重视万盛山庄。
这样丢了西瓜拣芝麻的事情,赵翮实在不愿意。
魏淑婉却也不急,神色一暗,嘴唇挽起:“对此,五殿下完全不比急着回答我父亲。您只需要在三天之内,给我魏府去个信儿便是!”
“不过,淑婉在离开此地之前,却不得不告诉五殿下一件事,那便是,今日,颜陌,颜先生,可是再次去皇宫内见了王上……”至于其他的,魏淑婉却已然没在多说什么了。
她起身,稍微冲着赵翮一礼之后,转身便朝着殿外走去。
赵翮脸色不由得有些阴沉,可还是没有今天就这样答应下来,反而选择了沉默以对。
殿中那像是水波纹一样的半圆罩子,也很快在魏淑婉离开之后,消失不见。赵翮不由得再次惊奇,可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的心性,比之赵雍,自然要好上许多。这也便是,为何,凤青鸾在清醒过来以后,第一时间便要找上赵翮的原因!
想要彻底搬倒人间的龙暹,就必须从他所扶持之人下手!让自己的对手,先变成自己的内应。
如此一来,也才能事半功倍。
魏淑婉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相比较龙暹在人间的肉身,容暹,毫无法力,魏淑婉却是仍旧拥有仙班记忆,仙界的法力。她与凤翊二人合谋,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万盛山庄内,入夜以后,莲漪稍微看了眼自己手中绘的地图,按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地牢的方向。
白天,她总算是好说歹说,从容暹的眼皮子底下,将自己的对手,解救于水火之中。当然,她救下那芙蕖,也完全不是因为想要保她,发了什么善心!莲漪心中早已有了一个计策,这个计划中,绝对不能少了芙蕖这么一个反派!
于是,趁夜,莲漪很快摸索着,带了一些自己做的蒙汗药,来到了地牢的入口。
眼瞧着那边的守卫都在打哈欠,莲漪直接跳了出去,一把白粉撒了出去!
没想到,“啪啪”几声,门口那守卫,居然真的倒了下去,呼呼大睡,完全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莲漪不由得“嘿嘿”一笑,稍微将自己脸上的黑布又扯了扯,这也才潜了进去,发现,这里又黑又暗,根本伸手不见五指。
她又不敢真的点了火折子,只能按着白天曾经看过一次的记忆,来到了关押着芙蕖的老门前,直接用一根细丝,将牢门的锁给“咔嚓”一声,打了开来!
“谁?”
芙蕖满脸惊讶。
当看到了点燃火折子,将那火折子放在自己下巴磕底下的莲漪,芙蕖险些大叫出声来!
“喂!”
莲漪吓得,忙将火折子熄了,而后上前,迅速捂住了身子还被铁锁拴着的芙蕖,道:“你不想要命我还要命嘞!”
“你放开我,你来干什么?”
“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落井下石?”芙蕖的一双眼睛泛红,看着莲漪,整个人都像个随时蓄势待发的母狮。
莲漪忍不住抹了抹自己头上的汗水,道:“你别激动啊,我说姑姑……不是,大姐!我这次来,是跟你打个商量的!”
莲漪冲着芙蕖眯眼一笑,看着就不像好人。
芙蕖冷哼一声:“你还能有什么好屁?现在庄主宠你,为了你,居然将我打入地牢,你满意了?”
芙蕖没好气的瞪着莲漪。
莲漪不由得尴尬的“嘿嘿”一乐,很快,也严肃下来:“我说,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乐意嫁给你们家的什么鬼庄主!他再好,不是我的菜。你喜欢,我完全可以将人让给你便是!”
芙蕖:“你……”简直不知所谓。“你知不知道,这天下间,究竟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我们庄主?你现在却反过来告诉我,你把我害成这样,还要将庄主让给我?你是在逗我吗?”芙蕖一脸的阴森恐怖,已然觉得自己面前这女人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莲漪却无奈叹口气,面容也冷了:“我说你这女人,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啊?我若是想要嫁给他,岂不半年前已经在山庄内!至于在外逃窜了半年之久?今天,我本来可以不用救你的,言归正传,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活命,还是死在这里,莲漪的话,已经明朗。
芙蕖咬咬牙,面色一红,自然而然的回答:“我当然想要活着离开这里!”
“那好!”莲漪笑了:“明天,我自然会跟容暹说,你已经臣服于我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奴!我让你往西,你不会往东……”
“你说什么?”要她挡着女人的玩物,那还不如去死!
莲漪见她激动,也只好忙将手挡在两人中间,道:“你先别激动行不行?这些话,自然是说给他听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要你在我需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还有,这庄内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你打听了,都要告诉给我。我知道你比我熟悉这里,因此,我要你在山庄内做我的眼线,如何?”
莲漪想要利用芙蕖,自然是因为她恨自己。
容暹那么聪明,自然对于一个恨自己的人不会那般防备。
而她想要在容暹不查的时候,将所有的信都送出去,有芙蕖作掩护,自然也万无一失。
至于这芙蕖究竟会不会将她的一言一行告诉容暹,这一点,莲漪却并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