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湛看向斜对面站着的，一脸正直，面无表情的少年，居然真的没人替他说一句话？还是说，这也在李治的计划内？
长孙湛其实还挺想替李治说几句的，如果他只有自己，他绝对会第一个站出来。
但现在，他的背后还有长孙家族。
所以他只得暂时保持沉默。
李世民终于开口了：“朕似乎没问你们，关于易储之事吧？”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主，更不可一日无太子，陛下您一定要尽早考虑啊！”有人道。
“是啊陛下，只有立了新太子，不仅是您，我们大家都能从这次的谋反事件里走出来，抚平创伤的！”有人用一种悲痛欲绝的声音说道。
长孙湛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急忙忍住，还以为自己笑的声音不大，但，整个朝堂都寂静了。
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长孙大人，不知道为何发笑？”有人问他。
长孙湛出列，朝李世民一礼，之后转向后面的人：“我发笑，是因为你说的实在是太好笑了。抚平创伤？亏你也想得出来？毒鸡汤不要喝太多。”
“你什么意思？”那人立刻问。
“这位大人，以及在坐，哦不，站着的各位大人，我且问你们一句，陛下是傻子吗？”长孙湛大声道。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次一片寂静，良久之后才有人喊：“你竟敢污蔑陛下！当斩！”
“你看，你们都知道陛下不是傻子，那国不可一日无储的道理，陛下会不知道？”长孙湛又问。
“陛下因太子失德，心痛不已，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需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提醒陛下！”那人反驳。
“那是你脑子不好想不起来，这可是陛下！你觉得陛下会因为太过伤心而忘了立储？我且问你一句，你老婆死了，你第二天就娶新的，这合适吗？”长孙湛问。
虽然现代人觉得这没什么，前女友分手了再找新女友，或许几个小时就有接盘的，这都很正常。
但在唐朝，这种行为可是要受千夫所指的！绝对的令人不齿的行径！
“我再问你，若是你亲爹去世了，你第二天就认了个干爹，这合适吗？”长孙湛又问。
朝堂上再次安静片刻，之后，有几个大臣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把废太子比成陛下的亲爹，你这话何意？”和长孙湛吵架的那人跳着脚。
“我说这位大人，您别驳不过我就血口喷人好吗？我哪句话说陛下了？我说的是你！为了让你听懂，我不惜用您的亲爹做比喻，您还是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吗？”
长孙湛一脸痛心疾首地大声质问。
朝堂上顿时再次响起了笑声，这次笑的人比之前的人要多。
长孙湛继续道：“而且，既然你都知道这种行为令人发指，你还要陛下今天就易储，这究竟是何居心？若是陛下三个月之后再易储，那又如何？现在陛下年富力强，难道你觉得陛下活不到那时候？”
这话可是严重的指责，被长孙湛驳斥的那人张了张嘴，顿时吓得跪下磕头：“臣绝无此意！陛下赎罪！”
李世民没说话，表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阴沉了。
长孙湛还没说完，他转过身，找到另一位刚才上谏过的大臣：
“还有啊，你们一个个的推荐什么？难道陛下还不认识自己的皇子了？谁有什么优点缺点，要你们一个个的说出来？平常都说自己中立，现在太子一倒，就立刻各有各的支持，怎么，亲爹死的第二天就认干爹，说的就是你们？你们想把整个朝堂搞分裂，搞得乌烟瘴气？”
顿时，又跪倒一大片的大臣：“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都起来吧，上谏无罪。”李世民抬抬手，语气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众臣又是一番泣谢，之后才敢站起。
“长孙大人说的有道理，易储之事，朕不想立刻考虑，不过，众卿的建议，朕都放在心上，也都记住了。”李世民说。
这话又让那些大臣打了个冷战，随口试探就被记住了，万一李世民想要秋后算账，追究有谁和皇子勾结谋储，怕是又要掉一批脑袋……
“只是朕现在不知，到底该如何处置老四啊……”李世民叹了口气。
朝堂上再次响起各种谏言声。
“朕想听听长孙大人的意见。”李世民说。
大臣们安静了，眼神纷纷投向长孙湛，而长孙湛立刻躲到了长孙无忌的身后，还用一只胳膊捅了捅他。
颇有‘老师叫你发言呢快起来’的架势。
长孙无忌无奈，只得厚言劝道：
“陛下，魏王也是年轻，受陛下宠爱，做事便鲁莽了些，想必这几日在牢里，也已经吃到苦头了。不管陛下如何处置，他终归是陛下的亲儿子，若是先皇后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皇子们自相残杀，落得凄惨下场啊……”
长孙湛不由得钦佩，长孙无忌就是城府深啊……你看看，长孙皇后的名号一搬，李世民的表情果然变温柔了。
而这话自然也只能是长孙无忌，长孙皇后的亲哥哥来说，换了别人，还真的达不到这个效果。
“嗯，那，对承乾，难道也要这样么？”李世民又问。
“先皇后不愿让皇子们受苦，更不愿看到犯了错的人不受责罚。”长孙无忌又说。
“有道理，有道理啊，归根结底，他们也都是朕和皇后的孩子啊……”李世民叹气。
长孙湛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长孙皇后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甚至怀疑长孙皇后真的说过这种话？还是长孙无忌为了达到他的目的杜撰出来的？
但李世民的下一句话，倒是让长孙湛很是惊讶：
“对了，过几日，便是晋王的二八生辰，朕打算把晋王的入仕礼办得稍微隆重一点，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朝堂上安静片刻，顿时一阵附和声。
毕竟这代表了李世民的想法，那就是，可能会立李治为储！
但李治却在朝臣们都安静之后，躬身道：“父皇，儿臣拜谢父皇厚爱，只是，儿臣觉得，此时并不妥，儿臣受之有愧！”
“过个生辰而已，无妨。”李世民道。
“儿臣恳请父皇，不要为了儿臣而大动户部国库。儿臣的大哥、四哥都犯了错误，而旱灾、蝗灾也刚解决，若是为了儿臣的生辰而劳民伤财，儿臣会过意不去的！”李治又道。
李世民似乎很满意李治的说法，表情又变得和善了些：“嗯……那好吧，那就在太极宫里，随便摆一次宴吧！”
李治再度躬身道谢。
朝会结束之后长孙湛在思考要不要找李治说说关于晋阳公主的事情，但李治脚步匆匆，迅速地离开了，大概是不想被其他的大臣们搭讪。
毕竟，现在他的身份特殊。
于是长孙湛便悠闲地吹着口哨，去了趟东市采买，之后带着大包小裹回到别府。
小芸一见长孙湛就急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少爷，您可吓死我了！还以为您犯了什么事，被老爷抓回去了呢！”
“怎么会，别瞎说。”长孙湛摆摆手，“只是朝中出了点事，所以我回家里去避避风头罢了。对了，我不在的时候，矿上没出什么事吧？”
小芸一拍胸脯：“怎么会呢！我可是把这里都管得井井有条的！”
“那就好。”长孙湛点头。
而矿上的事情，在李泰试图诬陷他，却又被识破之后，李世民安排的那个卧底居然还没走，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回矿上干活。
于是长孙湛直接让他负责监督管理，反正他是李世民的人，若是真的徇私枉法，偷偷从中牟利，那也是李世民的锅，怪不到长孙湛。
“好吧，我打算弄点吃的。”长孙湛说。
小芸立刻眼泪汪汪地：“公子……”
“君子远庖厨，我知道，所以我就做这么一次啊，你可得看好了。”长孙湛说。
小芸这才眉开眼笑的：“放心吧公子！我绝对没问题的！”
于是长孙湛一挥手，叫了两个仆役，把他刚买的大肥猪大肥羊都从马车上抬下来。
“看见了吗，羊肉这样片……”
“这个叫黄喉，就是猪的心管，把它剥离出来，然后切成片……”
“大肠要彻底清洗，下顿饭教你做溜肥肠……”
“还有猪皮，可以做皮冻的，学会了吗……”
“接下来教你做小酥肉……”
“然后咱们再炸点豆泡……”
好在当天散朝不算晚，忙活了半天之后，大概才是下午的光景。长孙湛早就饿了，再次把他没用完的火锅底料拿了出来。
毕竟吃火锅这种事，一旦吃了，第二天还想吃。
由于是烧柴火，所以涮火锅只能在屋外。长孙湛估计再过些日子，天气更冷的时候，他就不能再在外面涮火锅了，或许应该把屋里的炕挖个洞，然后把锅坐上去？
支上大锅，又烧上水，放进火锅底料，香气再次飘了起来。小芸也惊讶地吸着鼻子：“公子，真的好好闻啊！”
“吃的时候更好吃！”长孙湛得意地说。
两人刚开吃，就有一个仆役急匆匆地来报：“公子，门外到了一车布料，拉进来吗？”
“啊？拉进来吧。”长孙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布料，前两天刚发过俸禄，难道这是李世民给他的奖金？
他没管那么多，继续开涮，但又过不久，门帘一挑，进来的居然是李治。
小芸急忙站起，退到长孙湛身后去了，还不忘伸手抹了抹被辣红的嘴唇。
长孙湛很惊讶地起身：“呃，这侍女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所以……”
“无妨。”李治摆摆手，“我是来找你的，本来打算饭点之后过来，没想到你们还在吃？”
“呃嘿嘿，刚才去了趟东市，所以，用的时间比较久。”长孙湛解释。
之后他重新拿了一份蘸料和碗筷，问李治：“吃吗？”
开玩笑，能不吃吗！
于是李治立刻大喇喇地坐了下来：“什么东西这么香？”
“火锅。”长孙湛说，“这是我刚去东市买的羊。”
味道似乎没有长孙无忌府上的好，估计东市卖的羊是百姓自己养的，和长孙府在职田里养出来的，还不太一样。
所以以后得多去几次长孙府了……
“咦？火锅也能做成这样？”李治感到很惊奇，“我还从未见过。”
“是我自己发明的，嘿嘿。”长孙湛很热情地劝，“来尝尝这个……”
一时间李治似乎忘了来找长孙湛的目的，两人吃得热火朝天。
直到差不多酒足饭饱了，长孙湛又想起他兑奖得的那瓶橙汁，于是他急忙进仓库问系统：“我的橙汁是不是还在这里被你保管着？”
【是的哦亲亲！】系统回答。
“拿出来喝！”长孙湛说。
之后，一大桶用木桶装着的橙汁就出现在长孙湛脚边。
他把橙汁拿出来，之后给李治倒上：“殿下，表弟，来我们喝一杯！”
“这是……什么酒？”李治很好奇。
“这不是酒，一种饮料罢了。”长孙湛说。
唐朝人有用水果酿低度酒的习惯，又或者用各种香料煮些果茶，但长孙湛还没见过有喝果汁的习惯，大概是人们会认为，这是很浪费的表现。
李治喝了橙汁，表情顿时惊奇起来：“这……这是橘？”
“没错，我用橘子榨的汁。”长孙湛说。
“榨汁？我只听过葡萄酿酒，却没见过……还有这种？”李治的表情很惊讶。
“是啊，也是我发明的。”长孙湛再次嘿嘿一笑。
李治摇着头：“若是这等美味在长安风靡起来，怕是会万人空巷地被百姓抢啊！”
这话让长孙湛顿时有了一个新想法：“不如，我去东市开个火锅店吧！”
李治却摇摇头：“难道湛表哥的抱负，居然是只想开火锅店？”
长孙湛不知道李治是什么意思：“自然不是，这只是用来赚钱的手段罢了，之前的彩票站，还有银矿，这都是给陛下谋财，我自己却还是穷得叮当响啊！”
李治摇摇头：“穷则独善其身，也没什么不好的。”
长孙湛急忙称是，心里却暗道，你这天家长大的孩子自然不知道穷是种什么感觉。
但李治又说：“表哥，你想当紫微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