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世民的眼睛顿时瞪圆了,“走,过去看看!”
这还是长孙湛第一次遇见真正的死人,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一个活蹦乱跳的民间艺人,居然就这么死了?
简直让人兴奋!
长孙湛后悔自己没学验尸,不然还能近距离看看,充当一下仵作。
“陛下,臣走过来的时候,窗门都是关着的,只有一个宦官在门口把守。臣让其打开门,就发现那人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脉搏。”侯君集说。
“陛下,要不要叫萧太医过来看一眼,是何死因?”长孙湛问。
李世民点头:“好。”
立刻有宦官主动跑去叫了,片刻之后萧太医跟着跑回来:“拜见陛下!拜见各位大人!”
“看看他是怎么死的。”李世民说。
狭窄的耳房里并不能进去几个人,所以萧太医带了一个药童进去,片刻后出来报:“启禀陛下,此人是服毒而死。”
“被人下毒了?”李世民皱眉。
“不是,被人下毒者,口中会有酸腐气息,而他没有。”萧太医解释,“臣认为,此人选择了服毒自尽,臣还在他手里发现一颗被掰开的蜡丸,上面有线头,估计是早就缝在衣服上的。”
侯君集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人是谁保举进来为陛下表演的?或许从他身上能够得知此人的真实身份。”
“去查。”李世民声音很轻。
侯君集立刻行礼,转身走开。
众人回到偏殿,李世民拿了个靠垫靠在榻上,之后疲惫地挥挥手:“给朕倒杯茶。”
立刻有宦官跑着去倒茶。
“陛下切莫过于担忧……”有大臣开口劝道。
“朕并非担忧此事,而是,在朕宣布太子人选之前,朕的儿子们,都不会安分守己,对么?”李世民的脸上出现一抹悲戚神色。
殿内安静片刻,大概没人想到李世民在经历了两件皇子忤逆的事情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自责。魏征立刻站出来:“若是陛下不愿看到此事,便尽快宣布新太子人选!”
李世民看了魏征一眼,又瞥了瞥长孙湛,大概是对长孙湛没向魏征说出他已经定下李治为储,而感到满意。
长孙湛立刻站出来:“魏大人此言差矣。真龙之子,不甘平庸,皇子有争储之心,并非坏事。若是在陛下宣布太子人选之前,有皇子蠢蠢欲动,那么我们也该原谅他一次。毕竟,他并非忤逆,只是想找机会证明自己罢了。”
“敢问国师,若是陛下迟迟不宣布,皇子们则不停地证明自己,直到酿成大错,为时晚矣,该当如何?”魏征立刻反驳。
长孙湛被噎了一下,但还没等他说话,李世民又道:“朕已经定下了太子人选,只是还没宣布,你们都闭嘴吧!”
他语气不善,魏征立刻行礼道歉,长孙湛也跟着道歉。
“朕并非针对你们,只是今晚,先是那艺人的把戏让老八成了真正神龙,之后又有十三用烟花炸了宫殿,让朕觉得,心灰意冷。”李世民叹气。
老八是指燕德妃的儿子越王李贞,十三则是之前的熊孩子李福。
“陛下,十三皇子的事,臣认为真的只是意外,臣扶十三皇子起身的时候闻到了酒气,估计是小孩子喝了酒,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罢了。”长孙湛为李福开脱。
“难道朕的儿子,不该自律其身,控制自己喝酒的量吗?”李世民还是很生气。
“他才只有七岁,而今天又是他九哥的生辰。”长孙湛又说道,“陛下,不要气坏了身子。”
“但朕真正生气的,却是老八的事!那艺人的把戏一出,恐怕大部分的人都会觉得老八才是朕打算立的太子。国师说的对,这样的把戏,也太拙劣了一点,之后竟然还要杀人灭口!”
房玄龄开口了:“陛下,若是越王其实是被冤枉的呢?若是有人想要故意把矛头指向他呢?臣劝陛下下旨查清此事,之后再做决定。”
“陛下,臣认为,不如明日便下旨封储君,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当没发生过,若是旨意下达之后,还有人在背后蠢蠢欲动,那陛下再做处罚,也不迟。现在这人杀人灭口,显然是已经怕了,或许他需要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魏征说道。
长孙湛倒是很惊讶魏征竟然赞同了他的看法,虽然只是一部分赞同。
李世民在榻上站起身:“所以,你们都是在给越王开罪咯?”
“臣不是给越王开罪,而是在恳请陛下原谅皇子们犯下的过错,因为臣等知道陛下的痛处啊!”魏征痛心疾首地说。
长孙湛顿时明白,李世民的痛处自然是玄武门之变兄弟自相残杀。而魏征居然敢大胆地说出来,倒也真的不愧他第一谏臣的名号。
李世民闭了闭眼:“朕叫你们来只是想告诉你们,朕的储君人选,已经定好了。如果再有人打算做什么,朕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姑息。”
毕竟不可能有七品小官为了支持某个皇子而搞事情,他们都是上面有人,都是被人当枪使的。
所以,当事情发生时,需要警告的只有‘上面’的人。
“臣等明白。”大臣们纷纷行礼。
“嗯,都退下吧。”李世民摆手。
大臣们纷纷离开,但长孙湛刚出门,就又被宦官叫住:“国师大人,您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若是您今日想在宫里住的话,可以跟小的过来。”
长孙湛顿时一慌:“不用不用,我改天有时间再搬进来吧!”
李世民让他住进宫的想法居然这么执着。
离开偏殿,外面的广场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空气中还弥漫着少量的火药味,大殿上被炸坏的木头已经被搬走了,只剩下水渍,而殿上坏掉的柱子大概要在之后被修补。
天已经黑透了,长孙湛加快脚步,借着月光朝宫外走去,经过一处宫墙拐角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拉住,吓得他大叫出声,直接一脚踢了过去:“玛德,鬼啊!”
“国师大人,我不是鬼,我是八皇子。”一个陌生的声音紧张地说。
就是那位被变戏法的民间人士扣上储君帽子的越王,李贞。
“啊,越王殿下,有事么?”长孙湛这才看清黑暗中一张年轻人的脸,随后行了个礼。
“不敢受国师之礼。”李贞急忙一拜,“在下想……求国师一点事。”
长孙湛不想多管闲事,便再一拱手道:“恕我只为皇上做事。”说完转身就走。
但李贞竟然一把扯住了他:“求国师救命!”
李贞的力气不小,长孙湛也不想在黑灯瞎火的地方和皇子打起来,只得停住脚步,无奈转头:“是因为今天殿上那个民间艺人的事?”
“国师英明!正是!那艺人我根本不认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我说成是真正神龙,我……”
长孙湛打断对方:“你说这话,我为什么要信?”
天太黑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听声音还是挺诚恳的。
李贞愣了愣:“我以我母妃的名义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长孙湛叹口气:“人都被灭口了,你现在只能等着吏部调查还你清白,我还要怎么帮你?”
“什么?被灭口了?那个民间艺人被灭口了?”李贞听起来吓了一跳。
“是啊,死在太极宫偏殿的耳房里了。”长孙湛故意没说对方是自杀还是他杀,就是为了看李贞的反应。
但李贞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其他不正常的反应:“国师大人,我真的对这件事丝毫不知!我也是被害的!”
“我说大哥,老弟,越王……”长孙湛很是无奈,“您冤枉,您无辜,那您跟我说也没什么用啊,不如您去和陛下说?陛下是您亲生父亲,您想获得我的信任,不如先去获得他的信任,总归要容易得多吧?”
李贞顿了顿,声音变得落寞了些:“你不懂的……但是,国师大人,若是你能帮我,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长孙湛差点就心动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我帮你什么?去陛下那里解释一番,就值得您什么都给我?”
“不,我所求的东西,其实你知道的……”李贞说。
“不知道。”长孙湛直白又坦诚。
李贞无非是想让长孙湛帮他上位,但长孙湛不想趟这趟浑水,毕竟李世民已经定了李治为储,他也不想作死。
“国师大人,其实……”
“殿下,其实什么不重要。跟你透个底,陛下已经定了储君的人选,所以,你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老老实实呆着,如果能当自然是好,当不上,哪怕你再找陛下理论,我也真的帮不上什么忙。”长孙湛说。
之后他趁李贞愣神的工夫急忙抽手,大步走开了。借着最后一点宫门处的灯火,在宫门下钥之前离开,坐上马车回别府。
之前李世民就说为了晋王生辰休朝一日,在昨天发生了那些意外事件之后也没有改口,所以长孙湛睡了个自然醒,但小芸却一脸紧张地叫他:“公子,有客人来访。”
“什么客人?”长孙湛睡得迷迷糊糊,艰难地爬起来。
“不速之客。”小芸说。
“啊?”长孙湛一愣,之后噗嗤一声笑出声,“你还会用成语了?看来最近让你看书,没白看嘛。”
“切……是大夫人来了。”小芸又说。
“大夫人?”长孙湛一时间没懂。
“是公主殿下啊,大少爷的夫人。”小芸又解释了一遍。
“噢……”长孙湛这才听懂,长乐公主居然来找他?“那大少爷来了吗?”
“没有,只有夫人自己,在正堂等着呢,公子你快去见见吧!”小芸急切地说。
长孙湛急忙点头,穿好衣服洗了个脸就匆匆赶去正堂。
长乐公主在侍女的陪同下坐在正堂喝茶,一见长孙湛进来就施施然起身:“十七弟,谢谢你的方子,我现在好多了!”
“哪里哪里,大嫂客气了。”长孙湛急忙行礼,这几天他接受的道谢简直太多,让他说‘不客气’都成习惯了。
“也要祝贺十七弟,竟然成了国师。是我长孙家的荣耀啊。”长乐公主又说。
这次长孙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谦虚应答,只得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好在长乐公主又道:“十七弟,我听父亲说,陛下已经定了储君人选?”
长孙湛还不说话,深沉地看着长乐公主。
意思是,的确是这样,但我还不能说。
长乐公主立刻给了长孙湛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那不知道十七弟,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
“啊?”长孙湛一愣。
昨天在朝中大家都来说媒还不够,居然还找到他的别府?
而且还是长乐公主要给他说媒?
长乐公主端起茶盏,轻轻用盖子刮了刮上面的茶沫:“若是十七弟想迎娶公主,倒也不是不可。”
长孙湛顿时觉得脸上发热:“迎,迎娶哪位公主啊?”
“自然是你心仪的那位,若是我没猜错,便是晋阳小妹了?”长乐公主莞尔一笑,“放心,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没人知道。”
长孙湛心道你真的是神了啊!
这也能猜出来?
他都没在长乐公主面前提过晋阳啊!
“我只是长孙家庶子,怎么能配得上公主……”长孙湛讪讪道。
长乐公主神秘一笑:“但你现在是国师啊,长孙家的庶子成了国师,怎么就不能迎娶公主了?其实,我是从父皇那里得知这件事的。”
“啊?”长孙湛再次吓了一大跳,“陛下都看出来了?”
“那倒没有,只是陛下在和我通信时说过,晋阳收了你的好几份礼物。我就猜测,你有心送晋阳礼物,怕是对她抱有什么想法吧?”长乐公主笑眯眯地说。
长孙湛叹口气:“您真是神了。”
长乐公主顿时更开心了:“这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你是国师,就算你现在求娶,陛下也会同意的。”
“但晋阳公主才十二岁啊,我还是再等几年。”长孙湛急忙道,
“而且,大嫂啊,其实我是想,喜欢一个人,应该自己努力去获得她的芳心,若是她也心仪于我,再谈婚论嫁,而不是直接拿着我的身份,去找陛下赐婚,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