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万物仿若新生,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美好。
新叶晨露,只是太阳还没有露脸,整个清河山庄上下都处在半梦半醒之中,亓官青阳就是在这个时候走的。
如果万生香知道远初会趁她睡着了而离开,她或许就不会睡了,还睡死了。
尽管她再懊悔也没有用,师无名给整个庄子下了药,偷偷地和已经看不出来一点远初影子的亓官青阳出了庄子,从流金城一路往西赶去。
拜月教虽然现在被认为是魔教,可是在成立之初时,它可是被称为拜月神教的存在。
那时候,拜月神教最厉害的也不是由《风月心诀》修炼出来的内力,而是轻功,传说中,拜月神教中有一位圣女大人,冰肌玉骨,身若飞燕,她的轻功,看起来就跟天上的神女一般,哪怕在枯木林子里也是如履平地。
而身为当代教主的亓官青阳,内力霸道一绝,绝对是当今世上无二,可他的轻功,实在是一言难尽。
名唤师无名的老头长长地把我们的教主大人甩在身后,时不时地还回头嘲讽两句。
“小子,你这当真是她的儿子?”
他隔着大老远地朝亓官青阳喊话,亓官青阳就当没听见,如同铁板一块无懈可击。
“小子,你娘没教你轻功吗?这可是拜月教的绝活。”这老头见没人理,就回头跑到亓官青阳的身边。
分明不说话就可以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可这老不知羞的非管不住自己的嘴,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回忆他老娘风华绝代的当年。
“你娘当年现身江湖,绝对是名动天下,什么武林第一美人,都落下乘,可惜满口胡言,骗得老道士我下山,却不负责。”
亓官青阳瞥了他一眼,觉得他肯定是在胡说,那个女人喜欢魁梧的男人,这老头绝对是不能入她的眼。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不耐烦,可是被万生香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念头默念的,他现在只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对了,你看过你娘的剑舞没?”
蓦然,亓官青阳一掌打了出去,若不是老头子跑得快,这一掌能把他从树上拍下去。
师老头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也不恼,只是笑得有些贱兮兮的:“火气这么大?”
“见过。”
当然看过,只看过一次,四岁那年,他偷偷去了后山的林子里,那女人一个人在那跳剑舞,边跳边流泪,他想去和她说说话,结果差点被她杀了。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问他,为什么要长得那么像他那个的父亲?
“老头,你觉得我像谁?”
“七分像她,三分像……”
“你认识那个男人?他是谁?”
这回换老头子不说话了,远望了半晌之后,老头落了地:“已经出流金城了,先在城外安顿下来,老夫教你轻功。”
“呵,也有你避讳的问题。”亓官青阳嘲讽了一句,便也跟着落了地。
“那你学不学?”
“学。”
能用到的东西为何不学?
“这拜月教的月影踏步啊……”
师无名一回头,发现人还站在原地,比划着几个招式:“你在做什么?”
“这个《清河刀诀》好像还真有点意思……”亓官青阳闭着眼睛吐出了一口浊气,顿时心境都开明了许多。
不过是无意识地想了几句心诀,竟然与他修炼的内力,产生了共鸣,身体里那种暴躁的冲突也得到了缓解。
“真的?”
师老头的神情难得变得严肃起来,将亓官青阳的手拉过来探了半晌,问道:“小子,你信命吗?”
“什么意思? ”
“这《清河刀诀》或许与你要的那本秘籍有些关系。”
亓官青阳也只是愣了一瞬,尔后负手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
正邪不两立,既然自己已经舍弃了远初这个身份,清河山庄,若是再回去,不会是之前的那般光景。
老头也好像只是正经了刚才一瞬间,现在就当着亓官青阳的面把草鞋脱了下来,抖了抖沙土。
“在想什么?万家的那个抱猫的小丫头吗?恩,是长得不错,再过几年说不定能把江南第一美人比下去,成为武林中人无数才俊的梦中情人。”
“万姒柔?”
“恩。”老头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又说道:“那姑娘好看是好看,不过小了点,依老头子看,还是那大丫头和你更加般配,不考虑抢回去当个什么压教夫人之类的?”
“你平时总跟姐妹两个一起玩,要不都一起收了?就跟那万庄主一样,啧,风流佳话。”
眼见着老头子越说越偏,亓官青阳抬脚就走:“我对女人没兴趣。”
“没兴趣?”师老头挑眉问道,“那今天走时,你盯着人家姑娘看了那么久,那眼神如狼似虎,老头子我就差把门给你关起来了。”
“还是说……你不行?”
说着,老流氓的视线就慢慢下移。
“滚!”若不是这老头还有用,亓官青阳早就把这满嘴胡话的老头打死了,哪还会在这让他在这胡言乱语,开自己的玩笑。
“哎,你说是不是啊?”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亓官青阳打出去时,只是想让这个老头赶快闭嘴,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之后再说。
谁知道,他用了四分内力的一掌,就被那老头笑眯眯地化解了:“傻了吧?柔克刚,对上这太极无常,你还嫩了点。”
亓官青阳冷哼了一声,继续去用他那蹩脚的轻功赶路了。
老头子追在后面嘀咕:“这姓亓官的,就没有一个有良心的。那万家的大姑娘惹你不痛快,也没见你说人家一句,现在倒想杀了我老头子。”
谁能想到,当初就差一步登入大成的最年轻武当山天师会在这个穷酸地方,为负了自己女魔头的儿子还吃了一味醋。
……
这么多年,老天师已经很久没收徒弟了,也不知道自己的传授能力还有没有当初的一半好,可既然答应了要教就要教出点样子,于是他们就以师徒自称。
落脚的这户人家是有些富裕的小农户,有自己的田,男耕女织,刚新婚,丈夫很热情。
正是晌午,亓官青阳在林子里被师老头惨无人道地虐待,一点也看不出这人竟然是魔教教主。
农妇装扮的女主人家来喊开饭,偷瞄到师傅正追着徒弟打,距离时而飘近时而缩短。
她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只是觉得看起来比成亲前她夫君带她去的戏楼里打得都精彩,一时看得入了迷,还鼓起了掌,就差喊两句好了。
在农妇来时,这“师徒 ”二人就已经发现了,亓官青阳落了地,一滴汗从他的凸起的锁骨滑落进了衣衫里,没入了看不见的地方。
妇人抬头,微薄浅粉的唇,高挺的鼻梁,再往上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狭长凤眼,不经意间竟是看痴了。
“有什么事吗? ”
直到亓官青阳出声,农妇才回了神,红着脸将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我夫君说,请各位去吃饭。 ”
亓官青阳点头,道了声多谢,妇人的脸更红了。
直到看见师老头走了过来,这年轻的妇人才施施然地离开了,走时还时不时地回头。
师老头见了这一幕,又开始嘴贱:“不知道这回,她会不会后悔自己嫁早了。”
“要是人家夫妻两有什么矛盾,一定是你的错,美色真是个祸害。”
亓官青阳不吭声,而是看着师老头冷笑了一声。
“你这什么意思?想当年,痴迷老头子我的人也不少,好多姑娘不嫁人,等着我还俗呢。”
“行吧……”
一看亓官青阳就没信。
这家的男主人很明显也是有个江湖梦的,吃饭时总是和师老头聊,说他自己小时候也做了个木剑,畅想仗剑走天涯。
而亓官青阳则是默不作声,兴许是觉得他吃饭的动作优雅,那妇人也端起了碗,细嚼慢咽。
男主人见了也只是笑了一声,问亓官青阳:“公子举止都很贵气,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敢问是从哪来?”
“西……”
亓官青阳刚开口,就被老头踹了一下,便不吭声了。
师无名就代替说道:“西边那边的锦官城。”
“锦官城?真巧啊!”男主人兴奋道,“听说这次的武林大会就在那办,朝廷还派了李公公来参加呢,就是人称白面郎君的那一位,听城里的官老爷讲,魔教那个杀人成性的魔头也曾是我们李公公的手下败将呢。我也曾有幸远远地见过这个李公公一眼,生的可真是好,只可惜啊,是个男人,还是个……”
妇人手中的碗猛地掉到桌上,脸色煞白:“你说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男人的脸也一下变得煞白,毫无血色连忙笑着敷衍:“李公公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怎么都比我们这些贱民尊贵。”
你跟李承恩打过了?
没有啊?
亓官青阳和师老头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李承恩,当今皇宫里的大宦官,当初所有人都说楚帝把他继承人培养,结果却在一天将他送进了净身房,结果他还是对楚帝忠贞不二,是皇帝的一条好狗。
不过,即使李承恩对楚帝再如何愚忠,还是有关于他想造反的话在京城内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