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筱姑娘,请用晚膳。”
玄肆将食盒里的菜肴尽数摆好后略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
“有话直说。”
风容瑾眼帘一掀,一边给筱无玥添着菜,一边淡淡道。
玄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是,筱姑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宫主夫人了,宫主有什么事是瞒着她的?还用得着他来避讳么?
思及此玄肆也不扭捏了,开口道:“宫主,叶上卿已经寻到巫魏泽隐身之处,今日已经对上了,巫魏泽重伤,叶上卿留了一手,叫他逃了。”
一旁默默吃饭的筱无玥听到这里动作一滞。
巫魏泽,她是记得的,或者说,原主是记得的。
他是原主的哥哥,却对亲妹妹有着极端的占有欲,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最嗜好的,就是吸食亲妹妹的血。
女儿会那天她就是被这个人掳走,拖到森林深处,吸食了血液。
那一次若不是风容瑾及时找到她并带她回去救治,她这条命恐怕就得搭在那个变态的口齿之下了。
居然嗜好人血……
风容瑾听了只是点点头:“叶慈做得好,留他一命也不算毁了我云十一宫与他巫族的约定,也能给他们一个警醒,你退下吧。”
“属下遵命。”
风容瑾又给筱无玥夹了点菜,看她咬着筷子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玥儿?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那个变态居然爱喝他亲妹妹的血就觉得有点恶心。”筱无玥摇摇头,又有些不解,“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喝亲妹妹的血呢?”
“巫族受了诅咒,二十岁便会开始加速衰老,这巫魏泽不知从哪里得知,饮下巫子之血便可驻颜,若是身为巫子的手足,则效果更甚。”
“这次是给他一个教训,提醒他不要再想来动你,只是我早百年便与巫族立下契约,保他们长世安宁,巫魏泽身为巫族少族长,杀不得。”风容瑾一想起那日在森林里巫魏泽竟然差点夺了筱无玥的性命,杀意便如野草疯长,可他身为宫主,并不能违背亲手立下的契约。
“无所谓,如今有你护着我,他也没什么机会。”筱无玥咬着筷子一笑,绕是她,自立自强了这么多年,此刻也觉得有个人罩着的感觉真是好。
“必然不叫他再接近你一步。”风容瑾心里一荡,不知从何生出来一股骄傲之感。
能保护她,被她依赖,真是太好了。
皇城。
萧相府隐秘的后院内两个侍卫正守在门前,面前的空气却陡然起了一阵波动,随即就是一股黑雾升腾,一个黑色的人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两个侍卫一惊,瞬间便抽出剑来,待看清来人的面貌后才收了回来。
“少族长?”
来人正是巫魏泽。
在和叶慈一战后,巫魏泽便重伤,苦心布下阵法隐匿起来的院落也被发现,情急之下无处藏身,便直接逃来了萧相府。
“救我!”巫魏泽咬牙切齿的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身为巫族少族长的他是何等的尊贵,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
那侍卫颔首便去通传了,不多时,萧山的身影便从屋内走出,他的步子不紧不慢,走到门前站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因为伤势过重而强撑在地上的巫魏泽,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屑。
简直愚蠢!
虽不知他是为何伤成这般模样的,但能把他这个少族长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绝对是个开头不小的,这厮受了伤,居然想都不想就往他这里逃?
万一被跟踪了,被人发现堂堂苍朝右相居然和阴险诡秘的巫族少族长勾结在一起,岂不是叫人坏了他的大计?
萧山一垂眸,方才的思绪只在一瞬之间,眼里的神色又全都敛起,黑浓的长眉一皱:“这是怎么了?快将少族长扶进房中,传谢楠来。”
两个侍卫立刻应声,一左一右驾着巫魏泽,将人带到了一旁的客房。
“如何。”
萧山站在床边,对正在为巫魏泽处理伤口的谢楠问道。
这谢楠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相却十分年轻,下巴上留着青色的胡渣,医术也是一绝,天下闻名,但此人的口碑却是一边倒的差,他跟随萧山也已经有三年多了。
“断了七根肋骨,五脏六腑均有破裂,若非少族长修为过人,这伤势已是死局了,看来出手的人是故意为之,算好了少族长的极限在哪里,留了一手,说是留手,也只差一口气的功夫。”
谢楠神色淡然,他乃是医痴,对财势无感,对生死无感,只对各种棘手的伤病有兴趣,除此之外,谢楠还有一嗜好,那就是好以活人做实验,喂他们吃各种毒药,或打断手脚,或生剖取脏,来做各种惨无人道的研究,而萧山为他提供的,也就是各种珍稀草药,以及活人。
“治好他。”萧山面无表情,冷冷吐出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巫魏泽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看重的,无非是他手里那种药效奇特的丹药罢了。
已是深夜,第十一殿罕见的下起了小雨,夜风一吹,多了几分沁骨的凉意。
书房里点着数盏蜡烛,风容瑾和筱无玥坐在一起翻阅着书卷,怕光线暗了伤眼睛,风容瑾又着人加了几盏,一时间亮如白昼。
筱无玥本来是闲得无聊在这里翻书解闷的,谁想到风容瑾这书房里的书还真是有意思,读了一本便越发觉得有滋味了。
“已经读了三本了,不累?”风容瑾倒了杯茶递过去。
“不累啊。”筱无玥翻开最后一页纸,仍然有些意犹未尽,扬了扬手里的书道:“这《五玄秘闻卷》还有下册么?”
“还有一本,不过已经丢失了。玥儿对这个很感兴趣?”
“这上面写须弥大陆其实分内外两镜,内镜就是五玄之镜,传说那里是神居住的地方,可是真的?”筱无玥索性放下了书,风容瑾活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书他肯定都读烂了,有她自己胡思乱想的功夫,还不如去问他来的直接。
“自然是真的。”风容瑾点头,“《五玄秘闻》上所书有些虽光怪离奇,却都是真实存在的,这本书其实是本史录,记载的事并无半句虚言。”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好神奇,”筱无玥又翻了翻,一想到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就不禁有些向往。“这里要怎么去?”
她这话一出,风容瑾却直接屈起手指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干嘛?”筱无玥伸出一只手捂住额头。
“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且不说去这五玄之镜的条件有多苛刻,那里也不是个好地方。”
“怎么不是好地方?书上写着有神哎,我还没见过神长什么样子呢。”
“和普通人一样。”风容瑾哑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的很温柔:“只是血脉不同罢了,除了这点,他们的思想,作为,全都和人一样。只是很久以前,有五玄之镜的人来到须弥大陆,寻常百姓见了,也无法理解,便取了个神的名头,其实他们也就是厉害点的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筱无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量了片刻又狐疑的看了眼风容瑾,风容瑾笑容不改,心知她聪明,若她想问什么,他也会尽数告诉她。
“罢了,先把眼下的日子过好吧。”筱无玥却忽然收回了视线,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浑身舒畅。
隔着窗户看过去,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夜中无月,倒是连雨丝也看不见了,只能感受到从窗户那里吹进来的拂面的凉风。
“下雨了,好舒服啊。”筱无玥从榻上下来,往窗边走去,借着屋内透出去的烛光能看见近处的花草上沾着的雨水,亮晶晶的,清新可爱。
“天好暗了,我也该回去了,清夏只怕要等急了,那丫头一张嘴,上次我晚回被她好一通数落。”筱无玥站在窗前吹了会儿夜风,觉得身上慢慢凉了下来,却被人从身后披上了一件袍子。
风容瑾从后面揽着她,将披风整理好怕她受凉,他把下颌抵在筱无玥的肩膀上,嘴唇凑近了她的耳朵,声音有些低:“太晚了,又下着雨,容易着凉,你看看你身子都凉了,我后殿的温泉很是舒服,你要不要去泡一泡?”
筱无玥最是怕他凑近了说话,温热的呼吸呵的她痒痒的,而且他一靠近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就容易发晕,她一发晕,就很想答应他此刻说的任何事。
有时候她就会想,不至于吧?好歹自己也是二十五六岁的成年女性了,怎么这么点撩拨就受不了了?
而且他这话,怎么想目的也不单纯啊?
“我……可是清夏还在等我……”
筱无玥这话话音还没落,玄肆的身影就忽然从屋里出现,只见他单膝点地,头也不抬的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宫主,方才属下去了趟帝青园,见清夏姑娘已经睡了。”
风容瑾嘴角挑起一抹笑:“你看,清夏也睡了。”
筱无玥:……………
总觉得他们是串通好的?
“那……”
“玥儿……”风容瑾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淡淡的乞求之意:“后日我便要出发了,此去要整整七日见不到你,这可如何是好?”
风容瑾的“尺度”拿捏的很准,筱无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只要利用好这个弱点,就能顺利达成目标。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筱无玥就软了,说实话,她也舍不得他。
其实想一想也不过七天而已。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好,”筱无玥扭头看他:“你家的床可够大?我晚上容易做梦,怕跑不开。”
风容瑾一愣,随即笑道:“嗯,应该够大,在上面策一只金乌都够了。”
帝青园里的清夏其实还没睡,此刻正喜滋滋的坐在屋里一边脱衣服一边傻笑。
“笑什么呀?姑娘还没回来呢,你就打算睡啦?”凡芷凑过来问清夏。
“回来个什么呀,姑娘今晚肯定在宫主那里歇下啦!”
“你说什么?”凡芷一愣。
“姑娘在宫主那里,我们不用担心啦。”清夏见凡芷没听清,又喜滋滋的重复了一边。
“姑娘不是去送香囊么?当真是在宫主那里睡下了?”
“真的呀,我骗你干嘛?行啦,你不用担心啦,快点睡吧,啊,乖。”清夏把脱下来的衣服挂到了衣架上,就先爬到自己床上睡下了,见凡芷还站在原地不动,随口催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呀。”
“我忽然有些肚子疼,”凡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一只手捂着肚子,“你先睡吧,我去一趟茅房,很快就回来。”
“肯定是吃坏肚子了,你去吧去吧,我先睡了。”清夏是个一沾枕头就困的,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就睡了。
凡芷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外面还下着雨,她却连伞也没打,环顾四下确定无人,便径直出了帝青园。
没有多做停留,凡芷的脚程飞快,直接来到了九辰宫,守门的人见了是她,当即便道:“凡芷师姐!”
“没时间多说了,青葙师姐今晚可在这里?”
那守门弟子见凡芷神色匆忙,也不耽搁:“在,请凡师姐随我来!”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应青葙闭着的眸子瞬间睁开,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何人?”
“青葙师姐,是我!凡芷!”
应青葙衣服都没披,脚步匆忙的一把拉开了门,将外面站着的凡芷拽了进来。
“你怎的忽然来找我?可有人看到你?”应青葙眉头重重的拧起来,话语带着一丝严厉和紧张。
“师姐放心,并无人看到我。”
闻言,应青葙这才放下心来:“坐吧,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师姐,香囊已经制好了,今天筱无玥去流宫将香囊送给了宫主,可她却在流宫歇下了。”凡芷的神情很有些紧张,她根本不知道香囊的具体作用,却十分明白那里面一味不知名的红色粉末绝对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