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一间又一间的紧闭房门,可涂山离显然不打算进去,葬神族是封闭起来的宫殿,真正有用的东西,在宫殿的最顶层。
钥匙。
这是涂山离对自己身份的说明,作为亦神亦邪的妖兽,朱獳强大而又难以驯服,灵识比起其他绝大部分的妖兽都要高,千年前的他虽强大,却还是幼年,也正是在那时,那些神发现了如此稀有的他,于是将他驯服,带回了族中,圈养起来。
没错,圈养。
所以涂山离对神这种存在总是从心底便敬畏与顺从,因为鲜少出世,从而性格偏执。
那些神赋予他成为葬神之墓的管理者,那些异兽某种程度上听命于他,当然,是在他一心只听从“主人”的命令的期间,倘若有谁敢违背誓言,就要承受其他妖兽的报复以及制裁。
他的血是这里的钥匙,原本他该一辈子都留在神墓里镇守,却因为某种原因,从这里出去了,并且失去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懵懵懂懂在人世间跌跌撞撞了将近一两百年,大部分时间都藏在人迹罕至的山里,所以才会在后来,被同样在流浪并且神族血脉纯净的段花扶所吸引,伴随他度过了将近十年。
他始终是个孩子而已,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固执的为筱无玥和自己的过去反目,换来一身伤痕。
筱无玥轻抚怀中小兽雪白的皮毛,一路沉默。
她曾经总是想,为什么涂山离喜欢去和所有人说话,却又固执的只在意一两个人的生死。
因为他没被好好爱过。
那些神,不过是圈养他当做宠物,把他当做这种死寂到凄凉的地方的看门狗,哪怕那些地方都需要他的血来开启,哪怕就算他能够自愈,却也会在刀刃划破皮肤、鲜血流出时能体会到的钻心的疼痛。
哪怕他自幼时,就没怎么见过这个世界,连朋友也没有。
而那些妖兽,也只是因为共同侍奉着主人,才会与他走的近些,在他表现出“背叛”迹象后,会毫不犹豫的置他于死地。
在孤独深渊里浮浮沉沉的孩子,能算得上好好长大吗?
看见一丝光,都会以为自己就要被救赎了。
哪怕那些妖兽对他毫不留情,他也下不去反击的手,因为那些是他曾视作朋友的人,为他带来过少而珍贵的温暖。
所以他喜欢和所有鲜活的人说话,所以他眼中只有自己喜欢的人的存在,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是对是错,他做事的目的只为那些让他的孤单好一些的人能够得偿所愿,能够平生安好。
心总是悬在悬崖上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涂山离悲哀的有着人类的情感,可作为妖兽的他,从小就没有被真正看见过。
如果没有感情该多好,你就不会想要什么,就不会孤独了,这千年的每个日日夜夜,你是怎么过的呢?那些神熟睡之时,你是不是会在圆月下冷清的走廊上呜咽呢?
阿离,别怕,从今以后,你就有家了。
筱无玥默默在心里想。
“呜……”似乎感觉到了筱无玥不同之前的情感流露,怀里的小兽蹭了蹭她的手心。
“乖。”筱无玥莞尔一笑。
“喂,”筱无玥目视前方,“告诉我吧,你对我还抱有什么目的。”
“想吃了你,各种意义上。”
又是这种含糊不清的回答,筱无玥面无波动,君煜想要什么也好猜。
只她是风容瑾的人这一点,就够君煜对她不怀好意了。
此前风容瑾说过,只要是他的东西,君煜都想夺走。
然后毁掉。
筱无玥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不过也不重要了。
现在她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从君煜的手底下,带着廖暄朗他们安全的从这里逃出去。
希望不大。
她向来有自知之明,从知道他身份那一刻起,她就知道。
所以该有的觉悟,她会做好。
“若是将我带回去,就必须放过他们所有人。”
“可以。”
“我要见他一面。”
听不到君煜的回答,筱无玥侧目看他,君煜依旧是那双深沉的眼眸,像深渊一样,令人不安,看不清任何东西。
“真讨厌的眼睛。”
那个背叛她,害她堕入仇恨深渊中的男人,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现在想起来,那些往事好像已经过了好几个世纪一样。
“放你回去,也可以,它,我会带走,这是你的诚意。”
筱无玥沉默了。
怀里的小兽呜呜咽咽的叫起来,蹭着她的手心,像是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