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小姐才回国不久,张夫人不认识也没关系,只是冬南想拜托张夫人一件事。”冬南刚说完,张夫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这个少年跪在自己的面前。
张夫人吓了一大跳,拉着他的胳膊想扶他起来,但是冬南仍然挺直了背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小朋友呢!”此时已经有路过的路人向他们两个投来异样的眼光。
“夫人你先答应我!”
“这……”张夫人自然不可能因为人家下跪求她,看不下去就答应下来。
谁知道这个叫冬南的是不是别有用心。
冬南似乎是看出了张夫人的心思,二话不收就用额头狠狠地撞击地板,不过两三下他的额头就已经破皮出血,连地上的青石板也沾上了血迹。
“行了行了,你别磕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张夫人终究是心软了。
眼前这个少年与他儿子差不多年纪,看到他,张夫人仿佛就看到了自己那个还在前线打仗的儿子。
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夫人……你把这个给她就好了……”冬南没有起身,而是从包里掏出一张被折叠地方方正正的纸条塞到张夫人手里,“她看到就知道了。”
此时冬南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冒血,鲜红的伤口在他光洁的额头显得特别突兀。
“你何苦呢?就为了这么一张纸条。”
冬南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老爷救了我全家,我现在不过是磕破了头,就算是以我的命去换小姐的命又如何?”
杜因思颤抖着手接过张夫人递给她的纸条,纸条上面还有斑斑驳驳的血迹,估计是不小心从冬南那里沾上的。
纸条打开后并不大,但是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杜因思没有急着读过去,而是一点一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就怕看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能让冬南放下身段去求人,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前面一半截都是交代这么久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
杜因思这才知道,当日在浮若寺时,冬南因为去上厕所逃过一劫,出来发现大家都死了后便跟着一个和尚走小路下山。
他回杜府看了一眼,当时杜家外面已经贴了白色的封条,他不死心还从后门打算翻墙进去。
可是当他站在墙头,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尸横遍地的场景后,只能原路返回。
他因为只是杜家的一个下人,也不再通缉名单上,便去找了一个酒楼的工作。
最后,也是最最最最重要的来了。
冬南在最后一句话写道:七四街三十六号,JYS。
JYS!
杜因思心头一惊!
这个几个字母正是蒋厌善名字的缩写!而之前在回国的轮船上的时候,杜因思就因为闲着没事做就把这个方法交给了冬南。
“伯母!他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张夫人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道:“没了,他说完那段话后就起身走了,我看那方向应该是……应该是去七四街了!”
七四街虽然是杜陵城内的一条街道,但也是房子最破烂的一条街道,街上因为周围楼房遮挡住阳光,场面阴暗潮湿。
与其说这是一条街道,倒不如说是一条小巷子。
住在这里的人一般都是社会底层的成员,房间很多但是也很小,一个房间也就十几平米的样子。
杜因思是一个人来的,但是因为陆镜瑄不放心所以还给她配了一把枪用来防身。
她找到纸条上的地址,房间的门已经生锈了,外面的墙皮也脱落了一大部分。
杜因思心里很怀疑是不是冬南写错了地址,他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但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杜因思还是敲响了门。
房间里传来一阵翻东西的声音,然后杜因思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谁……”
“冬南!是我!”杜因思还是立马听出了回答的人正是冬南。
果不其然,门立马被打开了。
穿着一身旧棉袄,头发也留长遮住了半张脸的冬南出现在她面前。
“小姐你终于来了!”冬南激动地想上前握住杜因思的手,但是在看到自己手上的冻疮和灰尘后又缩了回去。
杜因思也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倒是丝毫不介意地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冬南的手十分冰冷,杜因思摸着就像在摸冰块似得,手上的冻疮也硌到杜因思心慌。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
杜因思忽然想到了以前在杜家院子里的日子,那时候杜康还没有死,家里的姐妹们也都还在,大家总会在晚上聚在一起吃饭。
虽然过程或许会发生点不愉快,但杜因思现在却无比怀恋。
冬南紧抿唇,忽然咧嘴一笑,“小姐别伤心了,我带你去看一个人吧,你看到他一定会开心的!”
冬南带着杜因思进了这个还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原来这间房子是七四街最小的房间了。
虽然面积很小,但是因为东西不多总体看起来还挺宽敞的。
房间中间有放着一架单人床,床边是一个由两床薄被子铺成的地铺,再加上在一楼更加潮湿,杜因思都可以想象在晚上睡在地上的人有多冷。
而床上躺着的便是杜因思这几日来思思念念的人——蒋厌善。
他脸上有大大小小的划伤,一只眼睛不知道什么原因还用纱布包起来了,脖子上有一处非常明显的刀痕。
“他……他怎么了……”
虽然蒋厌善这次包扎的不似上次花大脚包扎的那样严实,但伤势却比那一次重了不知多少倍。
“蒋少帅是我在田里帮人干活时遇到的……”
几天前,冬南正在离杜陵城几公里外的一个村庄帮人干活,因为只靠酒楼的那点钱真的不够他日常开销。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在一处荒废的田地里看到了已经奄奄一息、呼吸渐弱的蒋厌善。
他也听说了封权又打回来的事情,是以不敢把蒋厌善送去医院,只好自己去找药房买了些纱布和药简单地帮他包扎一下。
只是……
冬南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只是他的左眼……保不住了……”
其实冬南在发现蒋厌善的时候,他的左眼已经受伤很多天了,早就保不住了。
杜因思咬紧牙关,跪在床边,双手颤抖着握住了蒋厌善的右手。
蒋厌善的体温也是同样的冰冷,如果不是还能感觉到他在呼吸,杜因思都差点以为他就这么去了。
“没事……没事……”杜因思擦了一下眼泪,撤出一个笑容,“只要人还活着就好……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杜因思自然是要带蒋厌善回去的,在临走前她也问了冬南要不要一起走,但得到的答复却是“不”。
“为什么?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好,还不如和我一起走呢。”
冬南坚定地摇摇头,并且向后退了一步退回了房间,两人之间明明只隔了一道门,但杜因思却感觉隔了一个银河系。
“小姐,你带少帅走吧,我也习惯现在的生活了,我这样挺好的……”
杜因思想再劝说一下却又被冬南以各种借口、理由严词拒绝了,只好和来接他们的人一起离开了七四街。
一走出这个昏暗的小巷子,杜因思眼前的视线忽然就开阔明亮了。
她转过头看了眼在张易泷背上的蒋厌善,他还昏迷着。
不知道他醒来发现自己左眼看不见了会怎么样。
因为冬南处理的的确过于简单,再加上蒋厌善身上的伤势非常重,他直接被送去了共和党的后方医疗部队。
赵元嵊早早地就接到消息在等他们了,看到蒋厌善被遮住的一只眼睛,心里的悔恨更甚了。
蒋厌善被送去重新由医生检查,消毒再包扎,杜因思只好在外面等待消息。
“小嫂子……对不起……”
一直在她身边来回走动的赵元嵊,突然对她说道,说完还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怎么了?”杜因思大概知道原因了,八成就是蒋厌善这次失踪受伤和他有关系。
蒋厌善失踪那天,赵元嵊正在前线带领士兵与封权对战。但是因为他们这边武器不如对方先进,人数也没有对面人多一直处于下方。
特别是在对战进入后半段的时候,封权见他们这边人所剩无几便命令人直接越过防线,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