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红罗陪着楚无怜在院中散着步子消食,东边几颗明星乍现,随着夜幕落下,星光渐渐增多。
这秋日微凉的夜风,吹得人心情舒畅,红罗微微踮起脚尖:“殿下,今夜这北斗星离得可真近,踮起脚尖好像就能摸到似的。”
可踮起了脚尖,又触碰不到,这应当就是殿下执笔的那句: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殿下,您也来试试吧!说不定您来就能摸到了呢!”红罗也只是突发一句,没想到楚无怜也随着她踮起了脚尖。
红罗故意轻叹一声,笑了笑:“哎,果然日月星辰,皆遥不可及。”
“红罗跟着殿下这么多年,终于是文采大有所长了啊!”一旁的七云调侃着故作惋惜的红罗。
“那是自然。”红罗调皮的扬着头,毫不客气的应下了七云调侃的夸奖。
李冒和北景辰正好到了门口,看见这一幕,李冒打趣着自己:“无怜殿下对下人这般和善,殿下倒是给老奴寻了个好差事。”
来未央殿伺候这一位,看起来的确比管着整个明粹宫要舒坦多了。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伺候的这位,后来成了四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儿了。
“咳……”七云轻咳一声,红罗转头看到了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二人,屈膝行李。
“也不是所有日月星辰,皆不可及,总有人堪比日月星辰,能触摸到的。”北景辰说这话时,抬头望着夜空,余光却一扫身旁的红衣少年。
楚无怜琉璃双眸中露着几分朦胧与不解,李冒内心叹道,他一个十几岁深处宫中的皇子怎会懂四殿下此意。
“无怜殿下,打今个起,老奴就在未央殿伺候您了。”李冒怕自个在不开口,这两位殿下怕是要一直赏月观星了。
七云和红罗目光惊叹的互望一眼,这李冒可是明粹宫的大管家,来未央殿岂不算屈职了。
“这……”楚无怜抬起双眸望着北景辰,不知他为何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北景辰就知道这孩子,心中会有负担,他浅笑着:“这也是母妃的意思,若云昨日一闹,她也不安心。”
长孙若云今早去上虞宫那请安时,被平日连脾气都懒得发的虞乐,训斥了几句。翠云姑姑陪着她去了王后那,也没落得好,导致她一回明粹宫生气的将自己锁在了屋内。
如今西邱北陵两国关系紧张,按如今朝中情形,定是有一战要打的。这长孙若云倒好,喝醉酒跑去南楚殿下的寝殿那,还打了人。
这打的可是北陵的面子,这楚无怜身在北陵,身后代表的可是南楚国。
要不是这事被压着了,传到北陵王的耳朵里,就连王后都要被王上数落几句。虞乐自然也不想看这把火,烧到自己儿子身上,自当是训了儿媳妇几句的。
甚至还和北景辰提出,让楚无怜搬来上虞宫住,她亲自照看着。北景辰以楚无怜在未央殿,已住习惯的理由拒了,也说让李冒跟了去,虞乐这才放了心。
“那……便多谢了。”楚无怜抿着唇瓣,未央殿其他几位小宫女偶尔在背后嚼嘴舌,他前几日在转角处不经意的也听到了几句的。
说什么让他住在这未央殿中,就是为了好拿捏掌控。李冒是他身边人,送来他这到底是何意,他竟心中有几分忐忑不安。
李冒在殿院扫了一圈,询问道:“红罗姑娘,殿里剩下的那四个宫女呢?”
“这会应该在后厨。”这四个宫女是李冒亲自挑选送来的,除了楚无怜的寝房内,殿内其余地方现在都让她们几个负责的了。
看李公公脸上这神情,难道是这几个宫女犯了事?
“烦劳红罗姑娘把那几个丫头带上来。”李冒虽是微微笑着,可眼神中布着严厉。
红罗挠着头,一脸疑惑的点着头,转身向后厨走去。
这几个宫女一听李冒要见她们,四个人的身子都抖了抖,双脚像被钉住了似的,半步都移不了。
“四殿下也在,你们磨蹭什么呢?”红罗也不知这几个丫头,一脸害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犯了事了,可平时也没见她们有什么不同的啊!
四人互看了一眼,咬咬牙跟在红罗身后。
其中长得最标致的宫女低压着嗓子,和身旁另一个宫女说:“这下死了,我们定是被发现了。”
“昨日四殿下在皇子妃那,发了脾气,皇子妃心中不悦才饮了许多酒的。”
几人心尖颤颤的,红罗也懒得管他她们,步子走得快一些。
此时北景辰和楚无怜,已从院外挪步进了屋内了,这屋内竟还有四名拿着板子的太监。
这四个宫女自然也看到了屋内拿着板子的太监,谁也不敢迈着步子进去,李冒沉着嗓子道:“一个个的还不赶紧滚进来。”
四个宫女被李冒一吓声,吓得麻溜的进了屋,刚一进屋四人扑通的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四殿下,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北景辰淡淡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领罚吧!”
几人余光扫在那板子上,这四殿下也不说罚多少,这么大的板子,她们一个个能不能挨到活,还是个问题呢?
那长得标致的宫女,名为春雨,她跪着将身子侧了侧,对着楚无怜磕着头:“无怜殿下,奴婢知道错了,您看在奴婢用心服侍您快一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她知道求北景辰是无用的,这四殿下平日表现温和,在小事上很少处罚下人。可一旦触压了底线,不死也要大伤的,看殿下那眼神,她便知道这次踩着了四殿下的底线了。
楚无怜不知所有的十指蜷缩着,红罗哎哟一声:“都不知道你们犯了什么事,何谈让我家殿下来饶了你?”
她也是一脸雾水,这四殿下开口就罚,要拿这些板子打这些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别说她家殿下于心不忍,连她也忍不下这个心啊!
“无怜殿下,这几个死丫头,平日嚼舌头就算了,还敢将您和四殿下谈语说出去。奴才不忠心,可不就得罚,罚板子都算轻的了。”李冒瞪了一眼这几个丫头,亏得还是他手下的人,手下带出不忠心的奴才,他怎能不恼。
至于这话说给了谁听,红罗是明白了,说给了长孙若云听。红罗心中一紧,若等她家殿下再大些,若有一天她家殿下明白了四殿下那句日月星辰的话。
长孙若云会如何看待她家殿下和四殿下的关系,可她家殿下终归是要回南楚的啊。但愿四殿下那话只是说说罢了,毕竟她家殿下可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罚多少?”楚无怜抿了抿唇,问北景辰。
北景辰知道楚无怜仁善,故而温声道:“三十大板,逐出宫。”
想将话语说得轻巧些,可楚无怜咬着唇瓣,看着眼前跪着,闷声哭泣的四个宫女。
如花似玉的女儿家,三十大板,这板子这般宽重,岂不是要了半条命去。再将她们逐出宫,她们在宫中又无依无靠的,怎么度日。
春雨看出楚无怜已动了恻隐之心,又猛磕着头:“无怜殿下,您就发发善心,饶了奴婢吧!”她满脸泪痕的瞄了一眼那太监手中的板子:“这三十大板下来,奴婢会没命的啊!”
“发善心那是菩萨的事,你自己犯了错,求我家殿下也没用。”红罗气鼓鼓的说着,原本是同情她们的,一想到吃里爬外去了长孙若云那,她那点好心就没了。
“无怜殿下,求……”其他三个宫女都是被这春雨煽动的,那么多钱财,她们自然就心动了。楚无怜平日虽清清冷冷,可对她们宽容的很,便一起和春雨求饶着。
北景辰俊眸抬起,瞟了她们一眼,她们便不敢再向楚无怜求饶了,低着头等待酷刑而来。
李冒转身兰花指,指着那一排的四个太监:“还愣着干嘛,拉出去打,打完了扔出宫去。”
“奴婢知错了,二位殿下饶了我们吧!”春雨还是不死心的哭喊着。
“等一下。”楚无怜望着北景辰,沉默了一会道:“打……一半吧!”
北景辰无奈摇头,要是不如这少年的愿,以他的性子,怕是会不安自责。
他招了招手:“听怜儿的吧!”
“是。”李冒领了命,这四个宫女就被拖了出去。
虽是在殿外打,女子一声声惨叫还是听得一些见,虽实打实只打了十五大板,其实和打三十大板也没差多少了。
女子的惨叫声散了去,北景辰端起茶杯缓缓道:“到时我让李冒再重新挑几个听话的人,来未央殿。”
“不用了。”楚无怜心中还是多少有点自责的。
他早知道这几个宫女嚼话,他也没去管,一时纵容,反倒害了她们。
北景辰放下茶杯,重复少年的话:“不用了?”
楚无怜低垂着目光,轻轻点头:“嗯,有李公公在,红罗,七云就可以了。”
“也好,你向来喜欢清净。”人多了,反而不好管教,这管教的事,楚无怜也做不来。
北景辰起身,刚准备走,这沈怀苍就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全然也不顾着给二位殿下行李了:“殿下……不好了。”
“怎么了?”北景辰轻皱着眉头,若不是大事,沈怀仓不会失了分寸的。
沈怀仓恼怒的一咬牙,低沉着声音道“吴寿光……吴寿光在监察院的牢笼里,被人杀了。”
沈怀苍的话刚落音,就见北景辰愤怒的一锤桌面:“人死在监察院,监察院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红罗被吓得双腿一软,这四殿下平日在她家殿下面前,都是温柔和缓,发起脾气来可真是吓人。
倒是她家殿下,脸上平静如水,见过大世面的殿下就是和她不一样啊!
“不知。”沈怀苍轻摇着头:“罗御史派段内廷已经在查了。”
“走,去监察院。”
北景辰到监察院的时候,医官正验尸结束。这吴寿光这两日都未用刑,为了给他续命,还专门让大夫来替他清理了伤口。
“怎么死的。”北景辰看着吴寿光已被白布盖着的尸身。
医官将从吴寿光太阳穴,取出的银针用药布包着,递了过去:“四殿下,是这根长毒针,一针穿透太阳穴致死。”
“毒针,一针穿透?”这银针上还留着剧毒,这倒让他想起了兰涵袖。
她能够凭着毒针,带着个功夫不深的段少宇,把带着那么多人得姜如君打得那是一个狼狈。
可兰涵袖说过,幽兰宫的人不帮任何朝中做事,可除了兰涵袖,他实在联想不到谁了。
悄然无息的进入了监察院,一定有人相助,不然天大的本事进得来,也出不去。
那人果然狠,也不知哪里培养的这般高手。不过他能找到木达鼎阳,再找其他江湖高手,北景辰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这次是他疏忽了。
这事一出,刑部周礼就参了罗季一折子,明面说他看管重犯失责,暗面却说他是故意将人弄死的。
要知道这监察院可是北陵最机密的地方,人来了可不是想走就走,想死就死的。
可这人死也没有证据,证实是监察院自导自演,要知道这兵器走私一事可是段内廷的儿子段少宇用命换来的消息。
惹得段内廷在朝堂上,破口大骂周礼。北陵王也不阻挠,这周礼说那样的话,也是活该被骂。
周礼参了罗季一折子就算了,没想到连沈卫都附议了,再加上内阁其他几位大臣也参与附议。
这案子北陵王就从监察院的手里交到了刑部,刑部没两日就破了案。
军器监的副监承认了罪行,将此事全部揽在了一人的身上,已经有人背了锅。这案子没了其他证据,再想往上查就难了。
北陵王大怒要株连九族,沈卫又带着内阁几个大臣悲天悯人的求着情。
念及新政颁发,不可有太多血光,北陵王便下旨只诛杀成年男子,流放幼儿女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