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虞乐的质问,北陵王眉眼紧皱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虞乐呆呆的望着北陵王,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是无限的空洞与失望。看到她死死咬着嘴唇,抑制着哭声,可眼角的泪早就划过,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为什么?”虞乐怒吼着,右手抽出左手中紧握着的匕首,指着北陵王。
退在后面的蒙彦今,一看虞乐竟敢以上犯乱的用匕首指着北陵王,他欲准备拔剑,怕虞乐会伤害到王上。
“退下。”北陵王转过头,一声命令下,蒙彦今将抽出一半的剑又塞回了剑鞘。
“王上,这……”蒙彦今怎么敢退下,万一虞娘娘心痛之余,误伤了王上。
北凌王冷眼一横:“本王叫你退下。”
“是。”蒙彦今只好退了出去,和福顺一同站在御书房门口的左侧。他垂下眼眸,但余光一直望着御书房内,怕稍有不慎,王上会有危险。
北陵王向后退了几步,虞乐持着匕首步步紧逼,她又再次低吼道:“我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逼死了她父亲,为什么乱箭射死大哥,为什么又让二哥狼狈而逃,让虞家一时崩溃瓦解。
“你大哥不但抗旨,还火烧手谕。沧州被西邱夺回,死伤多少我北陵士兵,可你大哥竟然还用此要挟,要挟我这当王上。口出狂言,大逆不道,顽固反抗,若他束手就擒,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北陵王何尝不是既痛心又失望,沧州是用北陵军人的血战回来的,如今却流血被夺回。这对北陵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哪有战胜而来的城池,还会被攻回的,还是一夜攻回。
这虞珉竟敢口出狂言,说若没有虞家军,根本没有现在的北陵。还敢以出兵要挟他将虞远年放回,放任机会让西邱夺回了沧州。
西邱手中有布防图已毋庸置疑了,不然怎会一夜攻回沧州那么大的城池。
如今北境是两面夹击,虞家军四分五裂,无兵符把持。西邱大军攻下沧州,转身就去攻回城。若不是北陵王快马将手谕送到蒙将军手中,蒙将军以圣上手谕调配了军队集结,如今这回城怕也早就沦陷了。
虞乐心灰意冷的摇着头:“你总是有诸多理由。”
她将系在腰上的荷包取下,拿出虎状的兵符:“你要的都给你,放过我二哥和虞家无辜的人吧!”
看到虞乐手中的兵符,北陵王浑身一震,虞远年宁可一死证清白,也不告诉他兵符的下落。
“好。”北陵王点头,这兵符是如今唯一可以稳住已混乱不堪的虞家军的。
虞乐将兵符兵符塞进北陵王的手中,她迟迟不愿放手,失望痛心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留恋。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好似现在再不看,今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乐儿……”北陵王轻唤着他许久未喊过的名字。
虞乐将手从北陵王的手面上离开,转身在御书房中踏着步子:“我知你在这高位上,高处不胜寒。可你自私寡薄,生性多疑,刚愎自用,你在这高位上寒凉,又怪得了谁呢?”
站在门外的福顺与蒙彦今因为虞乐的话,全身一紧像石头一半,只觉脊梁骨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而御书房内,北陵王的面色,一刹时地变成了灰色,怒瞪着虞乐。
“王上。”她的眼底含着的是无生的痕迹,两行泪落了下来,嘴角的一抹苦涩的笑,在嘲笑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将自己困在这寒凉的王宫中。
北陵王意识到虞乐的不对劲,眼神从刚才的怒意一下变成了慌张:“乐儿,你要做什么?”
虞乐将匕首架在自己脖间上,语气悲悯:“王上,这王宫太冷了,难熬啊!臣妾熬不住了。”
“你将匕首放下,难道辰儿你也不要了吗?”北陵王慌张而又害怕,提到北景辰,她那暗沉的双眸闪过一丝色彩。
“娘娘,您快将匕首放下啊!”福顺和蒙彦今听到御书房内声音不对劲,也不顾北陵王是否发怒,就进来了。
北陵王向前迈了一步,虞乐惊喊道:“王上,您就在那,一步都不要再过来了。”
福顺心间颤了颤,虞乐手中的匕首力道重了两分,深红的鲜血从白色的脖颈流下。
北陵王声音惊痛道:“好,我不过来,你将匕首放下。”
福顺看这形势不妙,赶紧溜了出去,看到台阶下站在两排的侍卫。
他迅速走到领头的侍卫前:“林侍卫,快去明粹宫将四殿下召来,御书房内要出大事了,快,快……”
林侍卫心中一震,急速奔跑着向明粹宫方向而去。
福顺上着台阶,站在那台阶最上处的玉儿上前,连礼仪都忘了,拉着他的袖子:“福顺公公,我家娘娘和王上怎么了?”
这玉儿离得远,自然没有听到虞乐那话,他也只能安慰道:“去请四殿下来了,应当不会有事的。”
他怕说了真话,这丫头护主心切,别胡乱闯了进去。
“多谢公公告知。”玉儿放下手,望着福顺离开的背影,一阵微凉的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
御书房内,虞乐唇角微微上扬,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用柔和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人了。
“王上,你不必将辰儿留在京都了,送他去封地吧!若送他去封地,让南楚的殿下一同随去吧,他颇疼爱那孩子,那孩子将辰儿视为兄长般的存在。”
“即有一日,北陵要攻打南楚,也请王上务必留那孩子与他王兄一命。”
“求王上看在我虞家三代精忠报国的份上,赦免我二哥与虞家其余无辜的人。”
北陵王紧握着手中的兵符,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讨好的哄着虞乐:“乐儿,你将匕首放下,本王答应你,全部都答应你。”
“王上,还有最后一事,不要为难上虞宫的人,让他们都离宫吧!”在宫中,主子出了事,跟随的奴才哪里能有幸免的。
她该多么心灰意冷,几句话下来,没有半句是叮嘱北陵王的。
“娘娘,您勿要做傻事啊,四殿下就要来了。”福顺见虞乐此时的话语,与病榻在卧交待遗言的人并无二样。
虞乐如今面容多么平静,内心就有多么撕心裂肺,暗藏着心如死灰。
“不必了。”虞乐轻轻摇头,平静的面容对这世上无了留念。
“虞乐,你敢,你要是敢自缢在这御书房中,虞家上下皆以通敌叛国之罪论处。”北陵王的慌张和害怕已经到了极点。
她既然对众人仁义,唯独对他毫无牵挂,那他只能用虞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来要挟。
“王上,莫要让臣妾死去都寒心。”虞乐多么轻松的将这句话说出,可这话却让北陵王心中一沉。
虞乐面朝西北方,微微转头,望着北陵王一笑,将那把冰凉的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处。
“爹,女儿无能为您洗脱冤屈,便只能以命报养育恩情。”
“乐儿。”北陵王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的隔开,悲痛从伤口流出,他双眼震惊的望着在他眼前倒下的虞乐。
“快,去叫太医,叫太医。”蒙彦今冲出御书房对着空旷的四周大喊着,台阶下的侍卫听到了喊声,纷纷向御书房跑去。
玉儿踉踉跄跄的也跑进御书房,看到眼前一幕,她像半截木头般的愣在原地。
娘娘心脏处插着一把匕首,素白的衣襟上染满了深暗色的血迹,毫无气息的被王上抱在怀中。
三日前,她见到娘娘时,也是一身血迹斑斓的模样,娘娘不也五事,醒来了。她不相信,娘娘一定会醒来的,会的。
玉儿的脑海中一直重复着娘娘会醒来的话。
她扑通双膝跪下爬着到虞乐身旁,摸着娘娘的手腕,没有了脉搏跳动的痕迹。
玉儿从默默落泪,到察觉不到虞乐的脉搏,她嚎啕大哭:“娘娘,娘娘……”
李冒心中一震 ,御书房的哭声的哭声惨烈,北景辰跌跌撞撞的跑进御书房。
看到一身白衣染满血痕的母妃,北景辰窒息得无法呼吸,不相信的摇着头,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母妃怎么连等都不愿等他一下呢。
“娘娘。”李冒双腿颤抖的跪下,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流下。他在这宫中五十余载,早就见惯了生死别离,可虞乐的死连他都心痛万分,实难想象此时一滴泪未落的北景辰是何种痛心。
北景辰一步步艰难的挪到虞乐的身旁,连眼神都未给抱着虞乐的北陵王一个,弯腰将虞乐抱了起来,朝御书房外走去。
玉儿和李冒摇摆着身子站起来,随着北景辰离开。
黔太医赶来时,御书房内只剩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北陵王没有了半点君王的模样,明黄色的朝服上也同样染着血,瘫软的坐在地上。
“王上。”
北陵王一口鲜血吐在虞乐流下的血滩上, 二人的血融合在一起。
黔太医放下药箱,还未来得及给北陵王诊脉,北陵王悲欲攻心,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