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怜推开北景辰,平移了几步,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些。
北景辰揉着右手的红色发带,对着楚无怜招了招手:“来,我帮你把头发束好。”
他可不想让楚无怜这副我见犹怜,清冷绝美的面容让别人看见了,楚无怜这秘密可不是随意能让旁人知道的。
她可是南楚来北陵的质子殿下,原是个公主身份被揭开的话,南楚失信于北陵,面对北陵王可是欺君的罪。
楚无怜紧抿着唇瓣站在原地,凉沁的河风吹得背后冷飕飕的,她的肩膀忍不住抖了抖。
北景辰走到她面前,微微弯着腰侧头道:“怎么了这是,被我知道不必担忧,回去以后还是像往常一样。”
“不一样了。”楚无怜咬着泛着粉白的唇角,怎么会一样。
原先在他面前,她是个少年,今后她要以女子身份与他相对,连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别扭了。
北景辰撩开她遮住脸颊的长发,认真的望着她:“和以前一样的。”
空气中沉默着,好半天,楚无怜的鼻间才挤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嗯。
纤长的睫毛敛着低垂的眸光,北景辰走到她身后,将她的长发握在手掌中。
她沉沉呼吸着,不敢乱动。
可北景辰从来未束过发,用着一根红发带就要将楚无怜墨黑的三千发丝梳起来,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好像有点难。”
楚无怜转过头,琉璃眸子对上北景辰略微无奈的眼神。
想他平日处理那繁琐的政事,都没这为人束发来得棘手,还是他手太笨了些。
束不起发,又不能回宫让人瞧见了,这马尾他是束不起来了,但用发带将墨发扎在一起他还是会的。
“这样吧!”北景辰脱下外衣,还没等楚无怜反应过来,就将她的上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了,只露出小半行张脸。
沈怀苍看到楚无怜包裹着北景辰的衣服时,露出诧异的目光,可也不敢多嘴问。衣服的黑影将楚无怜的脸遮住了,只能看清嘴唇和下巴。
一路上北景辰有太多疑惑了,这南楚怎么就想着把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公主扮成殿下的呢!
“别看了。”楚无怜低着眼垂,耳根微微泛红,对面的人眼神恨不得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北景辰浅摇着头笑着:“我实在太好奇了。”
望了一眼车帘,外面有沈怀苍在,他也不能问心中疑犹。
还是找个机会慢慢详问,目光重新落回楚无怜的身上,不知道这孩子若是换上一身女饰红衣该会有多美呢!
楚无怜眉心浅蹙,掀开窗帘,此时窗外乌云层层,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
这未央殿内,红罗急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七云看着眼睛都花了:“我说,你就别走了,我头都晕了。”
“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殿下还没回来呢!”红罗和七云在殿内都等了几个时辰了,这眼看都快子时了,也不知四殿下将她家殿下带去哪里玩耍了。
李冒一把年纪了,也跟着这二人等着,和着七云一块坐在台阶上。这眼皮啊,都快打在一起了。
“回来了。”七云乐呵呵的起身,等楚无怜和北景辰走进了些,他才看清楚无怜上半身裹着冰蓝色外衣。
红罗哎呀一声,扑哧扑哧小跑到楚无怜身旁:“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目光微微移去北景辰身旁看了眼。
北景辰浅笑一声道:“你家殿下累了,去歇息吧!”
“好。”红罗看她家殿下睫毛颤颤,和北景辰一个眼神对视后,双手捏着衣服向寝房走去。
李冒望着北景辰,他家殿下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楚无怜的背影。好似那背影是饵,他是鱼,稍有不慎,就会被勾了上去。
大抵发生了些他不知的事,他心中紧了紧。
“呀!这……”红罗看楚无怜将包裹自己上半身的外衣拿开,松松垮垮的头发上系着根红色发带。
红罗心间一跳,惊讶的声音都到嗓子间了:“四殿下知道了?”
楚无怜平静的轻点头:“嗯。”
“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瞒不住的。”红罗沮丧的拿起镜桌上的檀木梳,她家殿下和这四殿下这般亲近,总是会露出马脚,会被发现的。
按理被四殿下发现,她不该悬着心的,四殿下定会将这事好好瞒住的。可就是因为四殿下知道了,她这心悬着才放不下。
看着镜子中楚无怜的脸,这要是继续在北陵呆着,难保有一日是谁也瞒不住了。
可这何时才能回南楚呢,明日四殿下就要离宫住了,这宫中以后凡是都得她家殿下独自面对了。
也难怪她家殿下对四殿下产生依赖,来北陵时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无依无靠的。得四殿下和虞乐娘疼爱,弥补了离开南楚在这北陵的空缺。
昨夜虽休息得晚,但楚无怜还是卯时起来了,眼底散着一圈隐隐约约的黑眼圈。
李冒将檀香点起,笑着道:“殿下这是昨日一夜未休息?”
楚无怜低头认真的擦着剑,抬起头掀开眼眸,竟朝李冒吐露了心中话:“睡不着。”
“殿下这是遇到什么忧心事了。”李冒用手轻轻煽动着檀香,袅袅轻烟升起,整个屋中弥漫着清新的檀香气息。
楚无怜抬头望着窗外还是青灰色的天空,又将眼垂低了下去问道:“李公公,若是你有个秘密被亲近的人发现了,该如何面对?”
“既是亲近之人,自然会替我守着秘密,模模糊糊的窗纸没了,岂不是更好。”李冒看她眉心紧蹙,是什么秘密,让这孩子竟一夜无眠。
可他知道,楚无怜那亲近的人指得自然是北景辰了,只是他担忧,若是有一日北陵与南楚相对。
楚无怜将北景辰看为亲近之人,到那一日定会兵戎相见,依着这孩子的性子,定是难受的。
这下,他倒希望日子变慢些,他从来不觉着天下平和与他有何干系。现在却希望,天下平和无战事,只要这少年有一日莫伤心就好了。
明粹宫门前,楚无怜对着北景辰与长孙若云颔首行礼,表以送别。
自虞乐自缢那晚,楚无怜怕北景辰恼羞成怒伤到长孙若云,拦在了她的面前。长孙若云对楚无怜便温和以待了,关心道:“如今无怜殿下一人生活在此处,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红罗和七云诧异的互望了一眼,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长孙若云居然会关心她家殿下。他们心中其实在想, 你走了后就没人给殿下添堵了,反倒更好。
楚无怜轻轻点头道:“多谢皇子妃。”
目光随之移往到北景辰的身上,好似昨日那件事没有发生一般,稍稍别扭的只有她一人。
“怜儿,我们走了。”北景辰稍稍抬起的右手,像平日一样,要去摸摸楚无怜的头。但长孙若云和一堆的宫人在这看着,他只好又将手收了回来。
其实不止楚无怜稍稍别扭,在北景辰的心中何尝不是呢,他要重新去审视眼前的人。
“好。”楚无怜双手交叠,以一个小辈对二人行了拜礼。
楚无怜知道这一次送别北景辰的背影,等他再回到这宫中时,这北陵王宫便是刀光剑影,血染成河了。
角落处的小脑袋一直望着北景辰渐渐模糊的背影,红罗一转头就看见北景皓偷摸摸的藏在墙角,她大惊道:“七……太子殿下。”
被发现了,北景皓慌张的眼神对上楚无怜。转身就想跑走,却踩到了自己衣下摆的衣角,重重的摔在地上。
七云大步上前,将北景皓抱了起来:“太子殿下,您摔着没?”
北景皓低着头轻摇着,一双小手来回的挠着,红色的衣影出现在眼前,他还是不愿抬头。
“四殿下已经走远了。”楚无怜蹲下身子,浅色的琉璃眸子望着一直将头都快低到胸前的北景皓。
“嗯。”北景皓鼻尖有些发酸 ,楚无怜手背轻轻一颤,北景皓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
他想来送他王兄,又怕他王兄不愿见他,只好偷溜出来。身为太子殿下,却偷摸摸的目送兄长离开,心中委屈得不行。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六子带着人来寻他了,这王上在御书房看阅了许久的折子了,可北景皓还迟迟未去御书房。
北景皓双手胡乱的将眼角旁的泪擦掉,父王说过,他以后是要掌管北陵的人。若还是像原来那般爱哭,那他哭,这北陵百姓岂不是要哭的更惨。
看着北景皓被逼着长大,楚无怜心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感。
以前北景皓可以哭闹撒泼,因为他是备受宠爱的嫡皇子。如今他身份比嫡皇子还尊贵,可处事都代表着北陵,他是北陵王上亲选的太子,万事要以他父王为榜样。
“怜儿,我要走了。”北景皓瘪着个嘴,挺直着小身板,看着还颇有几分太子的风范。
楚无怜拉住他的手腕:“四殿下说,你若是想他了,可去宫外看他。”
“辰哥哥,真的这样说吗?”北景皓有些不相信的望着楚无怜,见眼前的人点了头,他笑得明亮极了。
可转眼,又沮丧的低着头:“父王说了,要等我看完北陵所有史记,才能离开御书房。”
那么多史记,他既要看懂,还要应对父王的抽查。宫里都说父王疼他,都是将他带在身旁亲自教导。可他倒宁愿去文华阁,父王有时太过有严肃,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无事,我快些看便好。”北景皓乐观一笑,他白天看不了那么多,那就晚上多看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