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夜黑风高,许多人家已经睡下,连院中的灯笼都熄灭了,黑暗无处不在。
一个纤瘦的男子在小道上疾步前行,他未带照明工具,却犹如在白天行走,快得像一阵风。
“吱……”突然,一阵关门声响起,他还未有所反应,一个人影便从门口走了出来,带着淡淡的迷迭花香,应该是个女人。
他想躲开,女人却已朝他撞来,就这么,两人撞了个满怀。
“啊!”女人重心不稳,随着一声尖叫,往后直接摔倒在地,听那实在的落地声,看来摔的不轻。
“对不起!”弱弱的道歉身,男子弯腰去拉女人,“你没事吧?”
“没事!”女人顺势站了起来,光线太暗,他们看不清彼此。
“若你没事,那我先走了。”男子微微弯着腰,看起来像是在点头哈腰。
“江公子!”女子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
“……”江新一愣,试图想要看清女子的容貌,奈何今夜星光暗淡,他不能如愿,只能凭感觉道:“路姑娘?”
路林溪从怀里拿出火折子,轻轻吹开,便看到那张淡眉细眼,薄唇文弱的脸,她诧异地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新指指前方,“寒舍就在前面,我在申时遇到令兄,与他去追查虞彩前日的行踪,所以回来晚了。路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路林溪一喜,“那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江新惭愧地道:“没有,你与尹捕快呢?”
“也没有。”
“尹捕快呢?”
“他去追查一个与虞彩有过节的姑娘去了。”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路林溪叹了口气,平时里清澈的眸子里嵌满了忧伤,她低眉垂眼道;“明日就会开堂再审柳公子杀人一案,我们调查了这么多天,没想到依旧找不到证明他清白的证据,我只是来他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那你找到什么没有?”
“没有。”
“哎!”江新脸色也不好看,“若是还找不到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他会被定罪吗?”
路林溪忧伤地道:“很有可能,毕竟他的嫌疑最大。”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流了出来,“真没想到我与哥哥打了那么久的官司,一直以为没有我们破不了的案子,没想到这次我却连自己的未婚夫婿都救不了。”
江新赶紧安慰:“路姑娘也别太伤心了,毕竟一切都还没有定论,而且我相信轻舟绝对不会杀人。”
“你相信有什么用!”路林溪激动得眼泪滚滚而落,雨打梨花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冷静淡定的样子。
她转身看着身后的柳府,高墙大院,比他们陆家不知道气派多少倍,她喃喃道:“我是庶出,虽然哥哥对我很好,可街坊邻居都说我是野种,母亲也一直刁难我,我以为等我长大了,出嫁了,一切都会好的,可没想到一切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新看着她的背影,“路姑娘聪明能干,长得也漂亮,又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你不懂!”路林溪声音哀怨,“我从小都是看别人脸色长大的,虽说我会一些本事,但有多少男人能像柳公子这样,不嫌弃我的出身,也不嫌弃我干这些低贱的工作。”
江新在她身后不知所措,“路姑娘言重了,况且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令兄是大名鼎鼎的金牌状师,尹捕快与你也是查案的高手,有你们在,我相信轻舟一定会沉冤得雪的。”
“我本来也这么认为!”路林溪回头,清丽的脸庞因那红了的双眼而变得楚楚可怜,“我本来也以为我们能帮他,但这个案子越查越对他不利,我很害怕。”
火折子的火苗被风吹得朝江新这边飘,火光也照得他的脸有些阴晴不定,“若他是无辜的,我想县太爷不会屈打成招的。”
“若……他是无辜的?”路林溪水汪汪的大眼睛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不是说你相信他是清白的吗?你不是说兰月死时,你与柳公子在一起吗?为何现在这么不肯定了?”
江新眉头一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我自然是信他的,刚才只是一时口误。”
路林溪上前,逼视着他,“其实要让柳公子脱罪还有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什么办法?”江新似乎有些害怕,声音也小了下来。
路林溪眼里闪过一阵冷光,“我前天给张氏验尸,发觉她已经有了身孕,而且至少已经四个月了,胎儿已经成型,我打算剖尸将孩子拿出来,来个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她的眼神在刚才那一瞬异常的阴翳,江新吓得心头一颤,连看她的眼神的变得畏缩了,“还未出世的胎儿也能滴血认亲?”
“对!”路林溪答得异常坚定,要不是脸上泪痕没干,刚才她哭诉的一幕仿若不曾有过,她轻声道:“四个月的胎儿筋骨已成,他又是躲在张氏体内,定保存得很好,只要将他取出,与柳俊来个滴血认亲,只要证明孩子不是他的,那他就没有杀张氏的理由。”
江新轻薄的下嘴唇微微颤抖着,看向路林溪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恐惧,犹如她是嗜血的恶鬼,“既然你都打定主意了,我还能帮什么忙?”
路林溪勾唇,却比不笑更恐怖,“你是柳公子的至交好友,我要你帮我把所有可能伤害或者想害柳公子的人写下来,我要一一查验他们。”
“这……不太可能!轻舟敦厚,怎么会与人结仇?况且我也不太了解他的事。”江新咽了口唾沫,眼睛也看向了即将要熄灭的火折子,火焰在他眼里跳动着,可它只能入了他的眼,却照不亮他的心。
“呵……”路林溪嗤笑,许是她太用力,火折子在她的笑声里戛然熄灭,四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与死寂当中。
过了数息,江新才看清那双在黑暗里依旧闪着微光的眸子,她似乎能看透人心,让江新不由得往后又退了一步,“路姑娘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