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悲伤不像是装的,路林溪不打算告诉他虞彩是因为调查他的案子才被杀的,那样只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至于以后他会不会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也与她无关。
她又问:“她是何时走的?”
柳俊回想了一下,才道:“应该是亥时!当时我已经画了至少五六幅画,按我平时画画的速度,大约就是亥时三刻左右,她走后大约半个时辰,文瑾就来找我了。”
“那么晚才回去,她一个姑娘家,你也不送送她?”路知归话里的责备已异常明显。
柳俊脸色更加难看了,看路知归的眼神也弱弱的,“从我家后院到她家,走小路不过一炷香时间,她经常过来,每次都是自己回去的,我们都习惯了,她不想麻烦我,我也一门心思扑在了画上,所以……”
“她拿走的是什么画?”尹长川一直站在最后面,见他们都没注意那幅画,这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这一问,路林溪和路知归才反应过来,虞彩家中的那幅画,路林溪道:“画中是不是一个拿着团扇、身穿烟水百花裙的姑娘,她身后是碧波凌凌的湖面,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前方。”
“对!”柳俊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那画中人本是兰月,可她死了,若还卖她的画像,恐会让她走得不安,所以画都被我烧了,唯独剩了虞彩那一幅。”
路林溪没有回答他,“江新见过虞彩吗?”
柳俊一脸茫然,“不清楚。他不喜欢青楼的喧嚣,也不喜欢泛舟游湖,所以每次出去,我都没有叫他一起。”
路林溪:“那春蚕呢?他见过吗?”
“见过。”柳俊诧异地看着她,“春蚕也出事了吗?”
路林溪:“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柳俊起身,狐疑地审视着她,“你不是会随便问问题的人,你怀疑文瑾?”
不待路林溪说话,他接着道:“不可能是文瑾,他做事谨小慎微,谦逊有礼,怎么可能会杀人?”
“呵……”路知归轻笑,“看来你们两的感情不错啊!他信誓旦旦地说你是好人,绝不会杀人,你也一口咬定他不会杀人,我现在有些好奇你们的关系了,真是只是同窗之谊吗?”
“不单单是同窗!”柳俊毫不犹豫地道:“我们还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
路知归挑眉,“这话怎么说?”
柳俊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家父家母死得早,我又一心痴迷书画,大家都不喜欢我,,文瑾家里穷,他家里供他念书、参加科举考试已是倾尽所有,而他又天生驼背,在书院里总是被人排挤,我们算是同病相怜,许是因为这样,我们惺惺相惜,一起读书画画,畅谈人生。即使这些年我们都放弃继续考取功名,但我们的感情也一直很好,他对我的画也给了很多建议。”
路知归愈发好奇了,“一般都是些什么建议?”
柳俊脸颊微红,“我喜欢画人,尤其是美人,一开始我总是上街观察美人,看到适合入画的,难免会激动地失了态,或者跟踪观察她们,这样便引来了不少非议与责骂,全靠他提醒我,这松花县里美人最多的当属明月楼,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到明月楼找姑娘游湖画画,才慢慢有了今天的名气。”
“那张氏呢?你是如何认识她的?”尹长川再次插嘴。
柳俊目光瞥向他,“是张氏自己找我的,本来我的画是摆在街上售卖的,张氏上门来找我,告诉我,我的画可以卖个高价,我只想专心画画,本不想答应她,是她保证不会打扰我,也不会干扰我的画画风格,之后我才答应她的。”
路知归:“在这件事上,江新有没有给你建议?”
“有。”柳俊道:“我当时很是犹豫,毕竟只在街上售卖,一切随心,可摆在店里,便多了一股铜臭味,可文瑾告诉我,我的丹青生动传神,是上乘之作,摆在哪里都一样,况且我这些年早已将父母留下的积蓄用光了,若我一直这样入不敷出,早晚会坐吃山空,我一想也是,便答应了。”
路知归瞬间想起自家院子里那堆成小山的聘礼,忍不住调侃:“看来你因此赚的不少啊!”
柳俊似乎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全靠大家的支持。”
“……”路知归真不明白他只是谦虚还是默认了自己的画技高超。
尹长川又问:“江新认识张氏吗?”
柳俊见说来说去一直都围绕着江新,他生气地道:“我都说了,文瑾不会杀人。张氏是石情雅趣的老板娘,他们即使认识又怎么样?我的画摆在那里卖,若文瑾喜欢,去买一幅,正巧遇到张氏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用这么激动。”这是见他这么多次,第一次见他生气,上次她怀疑他,他都没有这样。路林溪感觉得到,他真的很在乎江新,也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自然会惺惺相惜,只是他们的感情,是否真的像表面的这么牢靠呢?
“我们只是想还你一个清白,况且我们不是也怀疑过你吗?”
“那不一样!”柳俊见是路林溪说话,脸色缓和了一些,可语气依旧不悦,“你怀疑我是因为我确实做了很多让人误解的事,可你们怀疑文瑾,这让我很内疚,毕竟文瑾是因为帮我,才去找你们的,可现在因为我,他竟然成了疑犯,这不是被我拖累了吗?”
“你倒有情有义!”路林溪被甩了脸色,路知归一下子来气了,瞪眼道:“你安心惬意地躺在这里睡觉,我们在外面奔波劳累地帮你找寻真相,你不但不感激,还在这耍小孩子脾气,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柳俊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路知归白他一眼,心里暗想:就你这样的迂腐书生想要娶我路知归的妹妹,没门!
柳俊被他这个白眼一瞪,整个人都虚了,愣是一个字不敢说。
路林溪和尹长川在一旁静静看着,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