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林溪没有逼晏雪，只是耐心等候她的回答，沉默了许久，她抬起了双手，可右手却依旧无力。
路林溪拉起她的右手，将袖子卷起，瞬间鼻头一酸，心塞得无法呼吸。
只见她整条手臂都变成了瘀黑色，与白皙的手背形成鲜明的对比。
高飞吓得脸色都变了，王旭则咋咋呼呼道：“她这是中毒了？还是中邪了？”
路林溪看着这触目惊心的颜色，轻声道：“这是瘀伤。”
“瘀伤？”高飞挠挠后脑勺，今天接触的东西太多，他有些消化不了，“我们平时磕伤碰伤也会有瘀伤，怎么这个这么难看？”
他说难看，晏雪赶紧将手抽了回去，用袖子将手臂盖住，又扭头看向了窗外，眼里隐隐有了泪光。
路林溪解释：“瘀伤是皮下血脉受伤出血，受伤的部位起初是红色，没多久转变为青黑色，过几天就会变黄变淡，慢慢好起来，但如果长期遭受毒打，皮下血脉就会坏死，永远不会好，而且会变成青黑色。”
“我去，那女人真是个变态！”王旭恨得咬牙切齿。
路林溪赞同他的观点，只是她没有说出来罢了。
路林溪低头看着晏雪，安慰的话说了也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指指晏雪的胳膊，“能告诉我，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吗？”
晏雪没有回头，只冷冷道：“骨折。”
路林溪又问，“什么时候弄伤的？”
“这个月十三。”
这个月十三，郭妙死于十六那日，动手的应该不是她，路林溪接着问：“看过大夫吗？”
“回春堂的陈大夫来看过，还开了方子。”
“是郭妙打的？”
“嗯。”
“郭妙不是你杀的？”
“……”晏雪这次没有回答，目光依旧呆呆看着窗外。
路林溪知道晏雪不会轻易告诉她，现在为了找出真相，只能让她回衙门了。
最后，高飞带走了晏雪，临走时，路林溪让他别对她用刑，她也是可怜人。
从汪家出来，天已经黑了，忙碌了一天，身子尚且还好，可精神已是疲惫不堪。
王旭难得与她独处，精神是异常的好，一路说个没完没了，遇到好吃的，还会让路林溪等着他，让他去买一些。
这不，刚吃完了八宝糕，又去买冰糖葫芦去了，路林溪只能站在街上等他。
空闲之余，她摇头晃脑地活动筋骨，却被一个熟悉的背影所吸引。
他身材匀称，宽肩窄腰，一袭白色锦衣将他的身材完美地呈现出来。
尹大哥？
她第一反应那人是尹长川，可他右手竟搂着一个女人的腰，二人依偎着向远方走去。
她心里有些诧异，不过仔细一看，才发觉他们走路姿势不一样，尹长川走路向来目不斜视，步履坚定，可那人目光全在女人身上，步伐也有些漂浮。
她晃晃脑袋，嘲笑自己眼花了，尹大哥这个时候怕还在忙吧！
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回来的王旭见她失神地看着前方，他将冰糖葫芦递给她，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路林溪接过冰糖葫芦，小时候她也很喜欢吃这东西，爹爹偶尔也会给她买，她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因为回忆里有爹爹的味道。
爹爹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偶尔也会想吃，不过因为哥哥不吃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所以她也不吃。
这样算下来，快有十年没吃过了。
“谢谢表哥！”她将冰糖葫芦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酸酸甜甜，却没了儿时的那种满足感，许是给她买冰糖葫芦的人变了吧。
两人并肩前行，王旭嘴里嚼着一颗冰糖葫芦，含糊不清地道：“林溪，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为何每天要这么东奔西跑的？”
路林溪看着擦肩而过的行人，淡淡道：“一开始是为了生活，那时候家里实在拮据，三个人的生计都靠母亲一个人，我与哥哥也该为这个家做点事，可我们两会的事情不多，能赚钱的更不会，最后思来想去，就做了这个。”
王旭吐出几粒山楂籽，“那经常看这些尸体，你不怕吗？”
路林溪笑笑，“没什么好怕的，他们都死了，不过就是难看点罢了。要怕也是怕伤害他们的凶手，有的人杀人是一时失手，有的人是为了欲望，有的人是迫于无奈，有的人是为了掩盖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的人单纯只是为了发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们就这样带走了别人的生命，难道不是他们更可怕吗？”
“嗯。”被她这么一解释，王旭竟觉得确实如此，不过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而来，“那你们总是与这种人打交道，多危险啊！”
路林溪不以为意，“为生者权，为死者言，是我与哥哥一直坚持的动力，危险只是一个小问题。”
“好吧。”她都这么说了，王旭便知说什么也没用。
——
路府，路林溪二人到家时，路知归还没有回来，二人今天又是验尸，又是用醋验血，身上一股酸臭味，于是便先烧水洗澡。
安静地坐在浴桶里，路林溪快速地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这件案子的线索，却茫然没有头绪。
晏雪惯用右手，可她右手早已骨折，用剪刀杀人明显做不到，那她就是在包庇凶手，那人到底是谁？
汪洋开办赌坊，身手应该不差，是什么人能接连给他几刀，还让他毫无还手之力？还有他为何不呼救？
也不知道尹长川那边怎么样了，他们带回张富夫妇了吗？他们是否会与此案有关？若有，汪洋的死与郭妙的死又是否有联系？
有太多的疑问想不清楚，想着想着，她竟靠着浴桶睡着了，梦里，她看到郭妙拿着棍子一下下抽在晏雪身上，她上前阻止郭妙，却被郭妙一起打了，连反抗都做不到。
“扣扣扣……”在一阵敲门声里，路林溪从睡梦中被惊醒。
“谁啊？”水快凉了，她边问边从浴桶里出来，拿了浴袍裹在身上。
“我。”王旭的声音传了进来，“路辰他们回来了，出来吃饭吧。”
他们？难道尹大哥也来了，她赶紧加快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