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林溪二人来到衙门时,顾子昂和乐天也刚好到,看到他们进来,顾子昂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们。
这两日路林溪实在太忙,来衙门几乎都是匆匆而过,还没有好好与他说过话,此时得了空闲,大家便一起坐在议事堂里讨论案情。
前几日因为分配问题,大家都是分开行动,此时相聚,便对最近了解到的情况做个总结。
首先是高飞他们带人去城中打听江龙的情况,他们一路走访了很多乞丐,随后他们在一个老乞丐口中得知,江龙在发财的那天下午,确实是去了沈泾家附近的街道乞讨。
在江龙被问罪的时候,他听一起乞讨的同伴提过,那天看到有一个男人偷偷摸摸跑到江龙的乞丐窝去,不过乞丐本就没钱,也不用担心小偷光顾,所以他也没在意。
况且他们都是乞丐,人微言轻,即使他当时告诉捕快,只怕也没人会相信,本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所以配合着路林溪从刘东嘴里听到的消息,倒是可以初步断定刘东的话是真的,沈泾一家确实是他杀的,然后他嫁祸给了无依无靠的江龙。
可若他真的是因为沈泾害死了他大哥一家,所以才会杀沈泾一家报仇,那他纯属于寻仇,要有同伙也是刘家的人,可是刘家除了刘东,便只剩了不成器的刘彬和尚且年幼的刘宏,他们两都不可能会去救他,那去救他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救他的?那人连带着桂薰一起带走了,可周梅却没见过桂薰,也不知道桂薰是否还安好?
至于顾子昂,那日他是和路知归一起去查沈泾的熟人,据他们查到的线索,沈泾这人确实是个两面三刀、唯利是图的小人,与他一同做过生意的人无不对他骂不绝口。
在他出事的那段时间,倒是没人察觉他有什么异常。
在听说是刘东杀了沈泾一家后,顾子昂也再次去询问过刘家出事时,沈泾的异常,听与他一起做生意的玉器行老板莫成说,沈泾那段时间确实赚了不少钱,还四处张罗着要置办新的宅院。
可是没过几天再见他,便看到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还一个劲地说世风时下,现在的人都靠不住,当面说是朋友,背后却见不得别人好,问他,他也没透露是谁。
等刘员外一家遇害后没多久,他竟然又买了新的宅院,还入手了不少很好的瓷器,完全一副发了大财的样子。
结合路林溪从刘东那里听到的消息,这么一推敲,倒确实说得通了,沈泾因为刘员外向他要债,他财迷心窍联合刘员外家的下人一起杀了刘员外一家,然后伪造成走水。
可是即使这件事通了,也只能证明是刘东为了寻仇杀了沈泾一家,那孙严的死呢?
张捕头道:“孙严知道刘东杀了沈泾一家,而且他还威胁刘东,并在情义楼炫耀他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金子,会不会就因为这样,刘东杀了他?”
“应该不是。”路林溪微微摇头,这个案子他和路知归他们早就讨论过很多次,不过衙门的人还不知情,她便长话短说:“刘东都已经承认杀了六条人命,不在乎在多一个孙严,或许他说的是真的,杀孙严的另有其人。”
高飞突然想到了一点,“难道这荣江县的案子里,还有冤案?”
“高飞说的也不无道理。”张捕头浓眉一蹙,“毕竟我们之前都没有想过孙严背地里竟然干了这么多肮脏的事情,仵作是最清楚尸体情况的,要是他从一开始就有所隐瞒,或者刻意给我们错误的线索,让我们往别的地方去查,或许还真的会有其他的冤案。”
“可是这些年荣江县的命案都是经他手来验尸的,而我们又不懂,现在他死了, 我们要如何甑别那些案子是否有问题呢?”另外一个身材魁梧的捕快说了心中的疑虑。
又有人接话:“是啊!虽然说这些年发生的命案不是很多,但是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几十起吧?这段时日我们也就查了四五起,况且还是比较明显的,后面甚至还有孙严的协助才弄清楚了,要是现在想要从这么多案子里来筛除可能会杀孙严灭口的凶手,那不是比把荣江县的所有人审问一遍还要难。”
还没有开始做,大家已经开始觉得困难重重了,看得出来,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飞将目光看向尹长川,他可是京城的名捕,平日里大家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定会让他拿主意。
尹长川本靠在文件柜上听他们分析,见好几个人将目光转向他,他笑笑,澄澈的目光一扫,便看向了坐在高位上同样竖耳倾听的顾子昂。
“其实要说查案我确实还算可以,可是像这样翻案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也想大家一样,焦头烂额,所以,我想问问顾大人,你是怎么考虑的?以前可遇到类似的情况?”
顾子昂冲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这才将目光转向路林溪这边,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回到了路林溪身上、
“这个案子确实如大家所说,越来越复杂了,但是我之所以留下孙严,就是为了能让他将功折罪,把他这些年掩盖的所有罪行都说出来,可惜,我做错了一点,我应该找人看着他,或者将他关进大牢的,现在他死了,我难辞其咎。”
“不过即使孙严死了,案子还是要继续的,既然如路仵作所说,刘东不是杀孙严的凶手,那就是说这些案子里,至少还有一个是冤假错案,还有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罪行而杀了孙严,我们现在就要从这些案子里,将那个人挑出来。”
“这样做的难度确实很大,不过我相信只有大家通力合作,就一定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呵……”尹长川低笑,只是这笑有些意味不明,“顾大人说得对,案子还是要继续的,孙亚这人出入的地方并不多,况且他的嘴还不牢靠,大家再辛苦一下,去他常去的地方再好好打探打探,特别是情义楼,他之前在那里中过毒,给他下毒的人不是和芷茗说过话吗?”
他看向高飞,“芷茗还关在大牢里,去让她好好回忆一下,当时让她下毒的人长什么样或者有什么特征。”
高飞面露难色,“之前问过她了,她给了画像,可是那人长得太大众化,根本没什么用。”
尹长川咧嘴一笑,可这笑似乎毫无温度,“那就告诉她,要是她帮忙找到那个人,就可以为她洗清毒杀孙严的嫌疑,甚至还能无罪释放,看她会不会卖力想。”
他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却有一种让人无法说不的凌厉,高飞弱弱地点头。
顿了顿,尹长川又道:“对了,芷茗和孙严的露水情缘可不浅,听说孙严这些年去情义楼都是找的她,孙严的俸禄不高,能去情义楼只怕也是在发俸禄的时候或者收受了贿赂的时候,这个时候孙严很得意,估计会和她说很多悄悄话吧?去好好敲打敲打她,没准他就想起来一些有用线索了。”
他的话虽说的含蓄,但是大家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好几个年轻人都将目光落在了路林溪身上,似乎想看看她羞涩脸红的样子。
路林溪却当完全没听到一样,只是淡淡地听尹长川说下去。
尹长川也发现了大家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他清清喉咙,将大家的注意力又吸引到了他身上。
“还有就是秋菊,秋菊在荣江县人生地不熟的,即使她去孙严家,估计也免不了要找人打听情况,就辛苦各位去他们之前住的客栈附近好好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人见过她,她是独自一人还是与人同行。”
“至于剩下的人,就像顾大人说的,即使是大海捞针,也必须要坚持到底,想想若蒙冤的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也想帮他们翻案不是?所以还望大家不要怕麻烦,好好做事吧!”
一口气听他说完,路林溪不得不佩服他了,之前与他一起调查案子,几乎都是她在安排任务,没想到平日里在衙门做事,他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抿嘴笑笑,以后还有很多的机会一起合作,能够这样与他并肩同行,真好!
尹长川说话的时候本就瞥到了她认真听话的样子,此时见她突然勾起了嘴角,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一幕看在大伙眼里,识趣的立马就明白两人是怎么回事了,于是都扭头做事去了,唯独顾子昂神色难辨地看着他们。
尹长川感受到了他目光,扭头,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