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哭,蓝骑士
花清袂2020-02-22 16:053,392

  我清楚的记得,2018年大雪纷飞的时节,是我第一次去武汉。因为一次出差在武汉逗留了三天,那趟行程是匆忙的。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饿着肚子的我们在酒店周围找吃的,人生地不熟,还好找到了一家羊蝎子馆,让我们垂涎欲滴,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羊蝎子。

  “老板,还有饭吗?”我通常都会这么问

  “有有!吃啥,羊蝎子吗?”一位中年妇女操着当地口音问我们,看样子是老板娘,我仔细环顾了一下,店里其实并不是很大,陈设却齐全,收拾的很干净,因为是冬天,在木制的椅子上还给我们放上了棉靠垫,暖心。

  我们点点头,坐了下来,朋友杜霞要了一份热干面先吃了起来,说在车上饿坏了。

  “给你们下锅了,你们是哪里来的?这热干面咋样,好吃吗?这可是我们的特色!”

  只记得那晚的饭是我吃得最舒心的一次,老板娘的热情感染着我们,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才离开。都说一座城市的街道路灯象征着这个城市最温暖的所在,当晚我们并没有着急回酒店,而是沿着街道看看夜景,走走停停。城市的灯火都一样,武汉也一样,看着那些还在奔波在路上的行人、外卖员、末班公交,心中总是有些感慨,毕竟这种场景每个城市都存在,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他们的晚归,记录着这座城市最后的暖,迎接着次日的黎明艳阳。艳阳会升起,只是它要经历漫长的黑暗。

  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

  所有人在这个时候踏上了归途,我们看到武汉的街头也挂满了灯笼,这是几天前就布置好的,在这几晚的灯光试验中,红彤彤的一片,很是喜气。灯笼静静的在夜中等待,大家都辛辛苦苦一年了,灯笼期待着在除夕之夜照亮武汉的每一个角落,它想力所能及的照到每一个角落,每一家的团聚和欢笑,它想记录2020年来了,是欢庆的时刻了。

  一声快门的声音,划破整个夜空,红红的灯笼还在,它看得见一位外卖小哥独自骑着电动车,在一个最美的地方停驻,拿起手机拍下了这红红的灯笼。光谷广场,虽然没有那么张灯结彩,但也有过年的气氛。毕竟这里建筑上的灯光秀还是蛮不错的。

  红灯笼知道这位外卖小哥叫小彬(化名),因为它总是能看到他,在城市各个角落奔波的时候,他喜欢用手机记录下最美的武汉瞬间。而这天,光谷广场一片冷清,不,快过年了,怎么会冷清?他压抑着情绪,不断的驶过这片熟悉的地方,他来自外地,来这座城市打拼也有些年头了,他看尽了这个城市的繁华灯海,却恋恋不舍的是这里的人、事儿!正如这广场,他送外卖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广场灯海曼妙,他几乎每天都会停驻,顺手拍张照片,心满意足的离开。今天更是如此,他想,这一切会好起来的。

  不知不觉春节过去了,悄无声息。灯笼依旧孤独,它明白今年的年与往日不同,因为在除夕之后,它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取下来冷落在角落,红色的笼罩上还有年的余温。街上行人不在了,车辆也少了,多的是几分寒冬之气,灯笼明白,原来,今年的冬天冷了很多。

  记者和执勤的车在街道交错行驶,为了安全,为了感动。远处是那熟悉的发动机声音,红灯笼知道,那位外卖小哥又来了,不,这回应该叫他蓝骑士了。在这寒冬之际,还在送外卖,不是骑士是什么?

  灯笼想:小彬家里的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2020年后,小彬会不会继续坚持自己的梦想呢,会不会变得更加坚强成熟。

  然而,灯笼错了……

  蓝骑士风驰电掣的在风中行驶,娴熟的驾车技巧,让他腾出一只手,不断的擦拭着眼睛。迎面而来的采访车注意到了他,原本想叫住他,里面的一位女记者观察他很久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外卖小哥如此悲伤,她想要问个究竟。

  电动车的速度越来越慢,又是那个熟悉的地方,小彬像往常一样拿起相机,双手有些颤抖,他啜泣着,回头看了看临近广场的街道,没有人,安静的出奇。风悄然的吹过,好像不忍打扰他,低声的啜泣,他多想大哭一场!

  “小伙子!这么晚你还在送外卖?”身后的记者跑过来,“你先拍,小伙子!”

  记者很是客气,她不想打扰小彬手机中那凄美的夜景。小彬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头中的这熟悉景致,他迟疑了,这是他第一次迟疑。

  “咔嚓!”最终,还是拍下了,而与此同时,他的眼眶早已闪动着泪花。

  “小伙子,你拍多久了。为什么想要拍这些?”

  小彬显得很从容,并没有害怕镜头,或许此时他内心已暗藏了悲伤吧,他努力的擦掉眼泪,想在镜头前表现的完美,但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我送外卖的时候,一直在记录武汉的街头,也记录一年多了。忽然觉得,很难受心里面……”

  “为什么难受?”

  “我现在看到这街道这么空,我整个人眼泪……我忍不住,我真的一直特别……我……现在没有人,大街小巷都没有人,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刚才……我一边骑车一边在哭……”

  看着小彬语无伦次,记者沉默了许久,她慢慢放下了话筒,看了看这座她曾经报道过很多次的城市,她放眼望去,一片灯海,都说一座城市的繁华在于灯海,而这灯海,少了人气味儿。她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哭泣,她要记录真实,她要让所有人都喜欢这座城市。

  作为一名记者,她知道,这座城市生病了,很多人会嫌弃它,她不想这样,这是她的家。

  “那你为什么还在送外卖啊……”

  “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坚持送,因为很多人都不敢出门。”小彬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也算,也算我们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谢谢你,谢谢你为这个城市所做的一切!”望着外卖小哥远去的背影,记者看到了那种悲伤下的疲惫,但在这座城市中,有多少像小彬这样的外卖员,在这关键且危险的时候,给人们送来一顿餐。

  我们都说外卖是份苦差事,或许我们清楚的记得这样一条短视频:大雨滂沱中,一个外卖小哥因为送餐送迟而被拒,外卖小哥在楼下哭着吃完了外卖。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卖已经成为了一种行业;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对他们的态度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稍不满意便是差评!这赋予的权利仿佛成就了刁钻的性格,何不想想,谁又不是为了一口饭,谁又不是为了年逢春节带给父母最好的祝福?他们风驰电掣的骑车,就是为了保持饭的温度,让你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菜。而我们,是不是也给予了他们与饭菜一样的温度呢?

  小彬的真实感受,源于他爱这座城市。谁都不想看到原本灯火下的繁华刹那间化为冷清。一个人骑车在街头,空无一人,那红色的尾灯如红灯笼,渐行渐远,2020年的春节,也已经远去了。其实从小彬的身上,给我们最大的感触并不是送达温暖,而是善待。

  冰冷的街道,小彬依旧骑行在大街小巷,或许在他的手机中有着武汉曾经最美的瞬间,有着人潮涌动下的那种幸福,还有那一张张自拍的脸庞。冰冷、孤独让他落泪,外卖小哥很多,但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在承受着自己的孤独。

  城市是家,他哭了!一个人打拼的经历,原本就注定了孤独。这位、许多位蓝骑士,你们远去的红色尾灯是2021年的祈愿,更是一种希望。

  城市在痊愈,不要哭,它即便孤独生病,也会陪伴你。小彬,看那路灯,就是最好的证明,它始终在照亮着你,不管你欢喜哭泣,它不离不弃。

  它深知你在为它而付出,虽为点滴,但你不是一个人。

  另一束灯光也在缓慢的照亮着你,那辆采访车一直远远的跟着你,远光灯开的很亮,只是为了让你在这孤独的路上,回眸之时,你便会看到,光明的所在。

  一天的日子过得很快,第二天,小彬像往常一样出门,未婚妻一把拉住他,看着他头盔下的口罩,轻轻的摘下来,重新给他戴上了一只新的,“你老是跑,口罩得换。”

  小彬看着眼前这位未过门的媳妇,他很开心。他似乎忘却了昨晚的悲伤,却不知道自己在一夜之间让许多人感同身受,未婚妻也看到了这条视频,她曾暗自为他落泪。

  “我走了!等回来我做饭!”他像往常一样打招呼,内心却多了几分安心。

  “小彬!

  他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你不孤独,你还有我呢!”

  他的眼眶又一次湿润,是啊,自己并不孤独,自己还有她,还有这座城市,他只是太爱这武汉了,他习惯了耳边大爷大妈的吵闹声,习惯了街道小两口秀恩爱的身影,习惯了车流飞驰的轰鸣,习惯了那变幻有序的红绿灯。

  这些习惯,会到来的,如绿灯般,很快,很快……

  蓝色的身影掠过,街道无人,但看得见这蓝色的身影、黄色的身影,他们都是这风雨中的骑士。

  经历了这场疫战,如果某天,你点了一份外卖,不管现在将来,记得跟他们说一声:谢谢您,辛苦了!

  (本章节中小彬为真实原型人物改编,章节所用化名。)

继续阅读:第3章 最温暖的牛肉面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雾散江城后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