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昕诺一向是不喜欢凑热闹吃什么席面的，沈国公与姜家也一向没什么往来，就在前几日，沈家姑娘也去南台楼听戏，两人因而认识了，没几日就眼巴巴地亲自送了请帖到姜府，姜昕诺觉着不好驳了国公家的面子，便去了。
她刚下软轿，那渔家女便拎着一盆小虾米往她身上撞了上来，她一身碧青色的翠烟衫上全爬满了虾虫，姜昕诺平日里最害怕这些东西，吓得大吼了几声，那渔家女还斥责，说是姜昕诺忽然冒了出来，吓着她，她才会把手里的盆子抛出去的。
“我身边的丫头气不过，便报了家门，言语中不过是苛骂了几句，可我也不曾要她赔损衣物之类，”一提起这件事，姜昕诺就一脸委屈，自己被泼了一身的污水，后来便去沈姑娘院子换衣裳了。
她腰带才系了一半，便被人打晕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倒在院子中央，众人簇拥在一起，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姜盺诺瞪大秀瞳，提声道：“我当时都快吓死了，我身上和地上全是血，手上不知为何持了一把利剑，所有的人都盯着我，我拼命解释都没有用，结果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秦栗见她眼底猩红，声音哽咽着，引手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看来，这件事是有人下好了圈套，等着让你跳，如今死无对证，你空口白话自然无人信你，”
姜昕诺呼了一口气，怏怏道：“那怎么办啊，我平日里也不曾害过谁，叫谁能下这么狠的毒手来设局呢。”
秦栗咬了咬牙道：“你安心在里面待着，你父亲都打点好了一切，你也受不了什么苦。”她望了望窗外的夕阳，轻道：“我得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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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国公府，沈月婷正坐在椅子上干着急，她捏着帕子，对身边的丫鬟道：“不是让人去请孟夫人了吗？怎么还没来。”
话才落地，骆可滢袅袅婷婷的从屋外走进来，“月婷啊。”
沈月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忙屏退下人，又探出头去望了屋外，确保没人后，把门关上，落下钥。
沈月婷急切拉着骆可滢的手坐下，面色惶恐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过不会出事的吗？那渔家女为什么会死了。”
骆可滢引手扶了扶发髻，淡然道：“你慌什么，不这样，怎么坐实姜盺诺的罪。”
沈月婷一脸仓皇失措，“都出人命了，不是说好不会出事的吗？那位渔家女为何会……她自己……”
骆可滢眼神中一抹阴暗掠过，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嘴角擒起笑意，“那渔家女收了我怎么多银子，自然要付出代价，如今死无对证，我看姜盺诺如何辩驳得了。”
沈月婷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可是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我听说公主正在查，还派人去了渔家女的家中，我派了小厮过去看了眼，她家中被围得水泄不通。”
姜盺诺拉过自己的手，提声道：“人是你找来的，你自己难道，信不过。”
沈月婷脸色一变，咬了咬粉唇，“我从前看那渔家女可怜便买下了她家捕捞的鱼类，她也感激，此番会愿意做这样的事，是因为她想为了情郎筹集银两才会出此下策，你不是说过那药不会致人死吗？我真是怕极了，我近来连日的做噩梦。”
姜盺诺摆了摆首，佯装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那药确实不致人死，或许是那渔家女身子弱，撑不住药性，到底是她命薄罢了。”
沈月婷皱着眉头，满面愧色道：“我……我没想害死她，我只想教训教训姜盺诺，是你说孟将军既已与你成婚了，她还与孟将军拉扯不清，勾引你夫君，一个商户之女竟和当今公主王后走得如此亲近，我只是气不过。”
姜盺诺见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心烦，摆了摆手道：“你放心，只要姜盺诺出事，王后除了公主就属与姜盺诺关系最好，她若是想出手去救姜盺诺，必定遭人口舌，久而久之陛下一定会厌弃她的，如此一来，你身为国公之女，进宫册封为妃的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沈月婷闻言，眉梢一挑，“真的吗？陛下真的会厌弃王后吗？我真的还会有可能吗？”
姜盺诺嘴角一翘起，扯了笑，道：“你就等着入宫的准备吧。”
沈月婷眼眸一亮，她自小便爱慕当今圣上，儿时自己与母亲进宫同太后请安时，无意中跌落水池，就是陛下下水将她捞起来的。
他就立在水池边，全身湿漉漉的，却不见一丝狼狈，清隽风发的样子，轻声对她道：“小姑娘，池边危险，你不会水，往后可要离远些，”沈月婷那时并不知他是世子，自己全身湿透，身上还带着几片落叶，狼狈不堪。
她唯有两颊羞红地应了下去。
后来，她看见他就在泰和殿中抄写书册，她坐在一旁地椅子上假寐，斜眼睨看着他的俊脸，微风轻拂，满室静谧，她也知道这样的男子世间可遇不可求。
可后来不知从哪来的蛮夷之女，出现在他面前，沈月婷每次找借口进宫时，总能看见她俯在桌案边，支着下巴，不停眨巴眼睛，盯紧司徒晟的脸庞。
司徒晟不但不恼，反而不时抬眸朝她温暖轻笑，那样芝兰玉树的司徒晟，她没未见过，如今温柔体贴地对待一位女子，她也从未见过。
妒火烧穿了她的全身，沈月婷不明白，姚小八并非显贵之女，对朝堂无利，甚至查不出身世，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凭什么她可以站在他身边，接受百官朝贺，与他共阅山河，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她下定决心要摧毁她的一切，代替姚小八，成为司徒晟身边的人。
姜盺诺瞅了瞅沈月婷，知道她沉浸在自己为她造的梦中，扬了扬笑道：“你只管放心，我会帮你的。”
衙门里，谢大人正半躬着身子同秦栗讲着律法，秦栗听得有些困倦，引手揉了手眼皮，拍了拍自己的两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谢大人，这些律法先搁置着，我如今关心的是大人决定如何查清楚真相，您也知道，我姜姑娘是手帕交。”
谢大人略显紧张，扬手用袖袍擦了擦汗珠，拱着手指了指屋粱，道：“公主，这天子犯法都得去庶民同罪。”
秦栗望了望自己身后高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笑道：“大人办案我自然是信的，可大人要知道，此案是王城角下发生，在沈国公府发生的，牵扯甚广，马虎不得。”
谢大人忙递了一份验尸卷册，秦栗打开一看，谢大人在旁解释着，“已经经仵作验明，确实是受了刀伤而忙，证据确凿，卑职觉得此案并无疑点呐，可以立案，再者姜家乃商贾之家，无利于民。”
秦栗抬眸，嘴里冷笑了一声，“姜家在拢西与都域开战时，捐献了多少的物资粮食，在瘟疫横行之时，更是带头支起了施粥的义棚，这些举措到了谢大人这里便成了无功于民。”
她看了一半，合了上去，将验尸卷册丢到地上，佯装傲慢道：“这验尸报告，我不满意，仵作不过草草检查了下，便断定刀伤致命，这还不马虎。”
谢大人眼见卷册被抛了出去，自己伸手去接，确是没接到，“公主，为何这般认定。”
秦栗看了看他，道：“你命人，把渔家女的尸身抬上来，我要亲自验。”
话落地，谢大人一把跪下叩头，“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怎么可能亲自干这样的事。”
秦栗听着谢大人啰嗦，敲了敲桌子，“谢大人，你就说肯不肯吧，若是你硬要阻我。”
秦栗话出，慵懒的从袖口取出一沓信件，朝谢大人面前一丢，旋即收回了手，漫不经心道：“谢大人，这是你与朝堂各官互通往来的信件，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吧。”
谢大人脸色惊恐，再次叩头，提声道：“公主，此案全凭公主做主，卑职必定鞠躬尽瘁，还望公主个条活路。”
秦栗嘴角弯了好看的弧度，笑道：“那我多谢大人行方便。”
幸好她早就了准备，抓了这谢大人的小辫子，自古不贪的官实在太少，这位谢大人倒也不是个贪婪的恶官，只是随波逐流，总是得与各官互相往来送礼，这官路才能走得顺畅。
谢大人吩咐衙役们，把渔家女的尸身搬了上来。
秦栗从衣袖口取出一方手帕，捂着鼻子走近，上下查看，渔家女相貌清秀，嘴中牙关咬紧，眉间还紧蹙着眉。
秦栗端详片刻，心中已经分明，挥了挥手，吩咐人送下去。
谢大人恭敬道：“公主这尸身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秦栗凝神片刻，沉重道：“渔家女在生前不久服过药，我不能确定是什么药物，但是确实是有服过药的迹象，谢大人命仵作开腹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