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迭出几个字，“鸣珂，出去……不要乱来……可儿，快……把将军请出去。”
落可儿松开秦栗的手，跪到鸣珂面前，“将军……您快到外面去等，您这样会害了夫人的，大夫和稳婆被您吓得都动弹不得了，如何能帮夫人啊！”
鸣珂看了眼秦栗，柔声道：“阿栗，我……”
秦栗用力提声道：“你快出去，若还希望我有命，就快出去，别再这里给我添乱了。”
鸣珂咬唇，“好……你答应我，一定不许有事。”
秦栗扯了一个笑，重声应下：“好。”
待鸣珂走了出去，秦栗咬了咬下唇，“可儿，你在外面守着，无论你听见什么，不许将军进来……知道吗？。”
秦栗嘴唇透着白，“大夫，按我说的做……开腹取子……”
大夫已经吓得全身直颤，喊道：“将军夫人呐，这是大冒险，我不敢……这万一要是出了事，便是一尸两命啊，您说的法子从未有人用过……我真的不敢……”
秦栗手捏紧被子，颤着声道：“你不敢，就得跟着我一起死，若你想活，就得动手。”
话落，门外穿来叩门声，落可儿大喊：“夫人，将军请了太医院医正来了。”
秦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使了一个眼神，微点了点首。
大夫忙开门请了医正进屋，医正抚着胡须，轻道：“夫人都这样了，怎么还不动手。”
大夫把秦栗先前说的开腹取子全都说了出来。
医正怒道：“一句不敢就这样拖下去……我来……”
秦栗垂目朝他点了点头，“大人，我和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医正见过古籍，确是有开腹取子这一说，可他从未亲自试验过。
秦栗用力提起声道：“医正，您只按照我说的做，您放心此法，可保六成无事，”她之前在神医岛中学过，并且也亲眼见姚小八操作过，她知道很难，可若不试一试，怎么有生的可能呢。
医正重重点首，“夫人，我必定尽力而为。”
良久，喊叫声骤然一停，屋内传来一声婴儿长长的蹄叫声。
鸣珂一听，忙快步上前，落可儿从旁边侧过拦住，“将军……夫人说了，您不能进去，您还是再等等吧。”
鸣珂眼眸中闪过慌乱，“我都听见声音了，你让我进去，”他带着几抹哀求。
落可儿仍旧不肯动，“将军，不要让夫人为难。”
鸣珂闻言，双拳一紧，后退了两步：
待医正缝完最后一针，秦栗已经疼晕过去了。
医正用手袖擦了擦脸，整个人摊坐在地上，长长呼出口气，真的是好险，若不是秦栗一直定神教他如何操作，他怕是真的做不来。
屋内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来，稳婆抱着婴儿出来，大声贺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喜得麟儿，小少爷哭声响亮，一定是很健康的。”
鸣珂面色发沉，连看都不看一眼，淡淡道：“我不想见到他，让人抱走。”
稳婆看着将军一脸黑沉，心中不解，不是说将军爱重将军夫人吗？夫人都生了儿子还黑着个脸，这要放别的人家早就放鞭炮庆祝了。
落可儿看着已经昏过去的秦栗，低声泣道：“夫人……真是苦了你了，生孩子可真辛苦。”
鸣珂实在受不了了，冲了进去。
看见一地的狼藉，秦栗昏睡着，他大声道：“夫人……夫人她怎么样了，”声音沙哑，带着几丝颤抖。
医正从地上爬了起来，拱手道：“夫人太累了，疼晕过去了，过会应当会醒，无事，就是身子得好好将养着，将军不必太过担忧，会好起来的。”
鸣珂紧绷的神经刹那间松了下来，他扶着一旁的柱子，低声道：“多谢医正……可还要注意什么。”
医正忙又叮嘱了一些事宜。
鸣珂半跪在床榻前看着秦栗嘴唇已经咬得渗血，他鼻尖微酸，面上一片濡湿。
秦栗感受自己面上传来一阵湿意，她微睁开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连手都没抬起来。
她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悲凉和恐惧，嘴唇微微启动着，“我不是都答应你一定都没事的吗？别怕，”她低不可闻说了出来，没过多久，她撑不下去，再次昏了过去。
她只觉得周身一飘，自己被轻风带动着，在空中漂浮着，整个身子浮浮沉沉，她仿佛看见了很多人小姨、三叔公、姚小八，她站在树荫下和小姨告别，她自己唤着，唤了许久，小姨才回头看她，她灿笑着朝小姨招手，絮絮叨叨地同小姨讲，“自己现在过得很好，有一个人待她很好，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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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秦栗动了动身子，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牢牢地紧握着，她听见有人不听在旁边唤着她，一遍又一遍，像一阵风在自己耳边呼呼地吹过，她眼皮很重，重得她费了不少的劲才提开。
鸣珂满脸憔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在看见她睁开眼的那刻，他手上微微一颤，秦栗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打湿，他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秦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微笑道：“你又忘了剃胡子了，还哭了起来，真不怕别人笑话你，你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乐准。”
他拉着秦栗的手轻轻落吻，呢喃道：“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孩子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这么危险的事，以后我再也不要你经历。”
秦栗闻言，挑了挑笑，“我们孩子……怎么样，健康吗？长得像不像你和我。”
她心里期盼这一天，期盼了许久。
鸣珂低声道：“我不知道，我还没见过。”
自秦栗昏了之后，他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连他们刚出生的孩子都懒得看一眼。
秦栗见他这次是真被吓得不轻，她轻道：“我没事，就是饿了，你去吩咐人熬碗粥来，再把可儿叫过来，你回去歇息，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你都睡觉吧，”他双眼底一片乌青，也不知道熬了多久的夜。
鸣珂只往外喊了一声，便立刻有人来答话。
落可儿知道秦栗一定想见小公子，忙到乳娘那里把孩子抱了过来，笑道：“夫人，小公子很健康，长得可真好看，特别像你和将军。”
秦栗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粉嘟嘟的，让人心尖一软，“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来什么，再说了，小孩生出来都皱巴巴的不好看，过些时日大些了也就好了。”
她继续问道：“小公子吃得好吗？”
她奶水不多，以现在这个身子怕是没办法喂他。
落可儿忙道：“吃得好，许是知道夫人为了他受了不少苦，小公子听话的很，夜里也不闹，乳母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的孩子呢。”
秦栗知道落可儿是逗她开心，哪有孩子是不闹腾的。
鸣珂倒是对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好感，他略略瞥了一眼，提声道：“这个兔崽子还知道自己让夫人受苦了，等他长大了，看我不收拾他。”
落可儿真心为自家小少爷捏了把汗，这刚才出生就不招自己父亲的待见。
秦栗笑着，正想端过粥来喝，鸣珂一把抢了过来，柔声道：“我来喂你。”
他动作微笨拙，秦栗心中暖洋洋的，须臾，就把一整完粥都喝完了。
他缓声道：“你喜欢吃，我再叫厨房做。”
秦栗无奈摇了摇，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阻止他，“别去了，我刚吃东西，不能吃太多的，克化不了。”
鸣珂笑了笑，轻答“嗯。”
秦栗看着他笑得跟二愣子似的。
秦栗不由一笑，轻道：“可儿……来……让我抱抱我儿子。”
婴儿正小声“嘤嘤”蹄哭着，秦栗轻手拍了拍他的背脊，他整个身子都是软乎乎的，像个瓷娃娃般，秦栗生怕一碰就坏了，她学着乳母哄小孩的模样，他忽然不哭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望着她，乐呵地响亮一笑。
秦栗扬笑道：“鸣珂，你看……他笑了……他朝我笑了。”
鸣珂凑过来看着，原本板着的脸也笑了出来，引起轻抚了抚他的小脸蛋，小婴儿似乎感知到什么似的，也朝鸣珂笑了笑。
秦栗望了自己孩子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母亲，我之前在屋里见过母亲的画像，真的好像。”
鸣珂也笑道：“眉目间确实有些许像。”
话刚刚落地，秦栗忽地心口一触，想起什么似的，抓着鸣珂的手臂道：“母亲……鸣珂，那个……我在母亲的遗物之中看见了一个扳指，跟之前你给我的那个是一对的，还有一封信。”
她忙朝外喊道：“檀香……檀香，你快把之前那匣子找来。”
鸣珂不解，“怎么了，干嘛这么着急，你身子还虚着，什么事以后再说。”
秦栗忙道：“这事拖不得，你看了信就明白了。”
半晌，秦栗叫落可儿把小少爷带回屋睡午觉，鸣珂盯着扳指发呆，秦栗握紧了他的手，轻道：“鸣珂，我想我想应该没有错，你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榕县令陈滐，可如今从母亲的遗物看来，母亲与师傅反倒可能有私情，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要不你派人去榕县查一查，许能查出些什么来。”
当年，陶阳长公主就是在去了一趟榕县回来后有孕的，然后传闻她大着肚子嫁给了如今的乐侯爷，当今晚上质问她时，长公主是答自己住在榕县府里，故大家都觉得长公主是与陈滐有私情，而鸣珂这些年对自己生父无感，甚至觉得是他不负责，造成他成为上京城里的笑话。
鸣珂静默了半晌，一直未作答，秦栗知道他心中不舒服，缓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是谁所出，但是……总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不得叫以后后悔，若你真的不想知道，那就算了，反正现在日子好就成。”
鸣珂忽然开口道：“若我真的是师傅的儿子，那我也总算明白，为何师傅会多年相护，更把暗卫营都留给我，他对我好，如今仔细一想，确实让人探究。”
他顿了顿，清道：“阿栗，我其实真的情愿自己是师傅的孩子，如果是那样，我很开心，至少他是真心待我的，真心护着我，而我也是知道他的，我曾经也享受过他带给我的好。”
秦栗心中一涩，把脑袋枕进他怀中柔声道：“不要想着从前的事情了，你如今有我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秦栗一提起自己刚刚出生孩子，眼眸中都透着亮光，秦栗道：“对了，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你想要了吗？”
鸣珂搂着她，温道：“还没有，你想取什么名字，我听你的。”
秦栗窝在他怀里，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不然就叫乐醒。”
鸣珂笑了笑，道：“你希望他这一世都不受外在幻化的事物所欺骗，时刻保持清醒？”
秦栗点了点首，巧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鸣珂揉了揉她的脑袋，扬笑道：“甚好，那就叫乐醒。”
鸣珂派人去榕县时，县令早就换了人，他们都说陈滐在一年前就带着全家搬离了榕县，而他在榕县的几乎找不出丝毫当年的线索，他派了许多人去陈滐的老家，却都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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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过得很平静，转眼间，已经是五年后。
怀安在院子里舞剑，剑术精湛，剑锋扫过之处，皆有落叶齐齐舞落。
乐醒蹬着小短腿小碎步跑着，童稚的声音让人心中一酥，“怀哥哥……怀哥哥……舞得真好。”
怀安见他软萌的小乐醒奔过来，怕伤着他，连忙收回了剑。
他从怀里取出从厨房偷的蜜饯，自己吧唧吧唧地吃着，还不忘塞几颗到他怀里，“怀哥哥，这个是我趁着厨娘不在偷的，特别的甜，你也尝尝。”
怀安无奈摇了摇头，“你总是爱吃甜食，若师母知道了，该生气了。”
小孩子总是爱吃甜食，秦栗总说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便不让他吃太多甜的。
小乐醒嘟囔着小嘴，道：“娘亲，小气……小气。”
怀安笑着把自己怀里的蜜饯重新塞了回去，“哥哥不喜欢吃甜的，都给你吃，不过你不能吃太多，多的留待别日吃，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