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朗提步走来,笑着道:“夫人倒是乐得自在,可真不像被囚禁的人。”
秦栗抬眸瞥了他一眼,“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慕朗笑了笑,将手上端着的一盘松软粉糕放到秦栗的面前,他笑道:“乐夫人,好歹我们也是老乡,何必对我这般戒备,来尝尝这个软糕味道鲜美。”
起初,秦栗还真以为慕朗是自己人,可仔细一想,这人多次试探,目光中隐隐透着让人阴鸷,让她头皮发麻,她实在摸不着头脑。
这人她看不清,拿不下,所以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秦栗提手拿了一块软糕放进嘴里,笑道:“你不摆明立场,我怎么跟你做朋友,还有啊……你少往我这里跑,免陛下误会了什么,杀了你就算了,我的命还要呢,你可别拖我下水。”
慕朗勾唇道:“陛下才不会的,陛下是个很温柔的人。”
秦栗闻言一呛,糕点都险些咳了出来,“你把坐上龙椅,能俯瞰众生的女人说成温柔,大兄弟你是想象力太好了,果然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慕朗挖了她一眼,道:“夫人如此豪迈,也就只有将军受得了。”
秦栗挥了挥手,“你就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若是得到了,帮我出去的几率多高就成,其余的废话少说,听着让人心烦。”
慕朗径直坐在廊沿上,笑道:“果然还是夫人聪明,我儿子……夫人知道吧。”
秦栗一听这话,已经明白了一大半,她放下手里的糕点,抬眸看他,“你该不会是想要……”
慕朗挑了挑眉,“夫人猜对了。”
秦栗别过脸,“我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猜对,万一我说的不是呢?”
慕朗挑笑,侧眸看着院中新移开的梨花,“将军夫人聪明过人,若想装傻,我也没办法。”
秦栗面上一僵,沉默未语。
一晃已经过了大半月,眼看就到了鸣珂出发去西南的日子。
鸣珂望了望天,小乐醒小碎步跑了过来,提声道:“爹爹,我们真的要去西南吗?母亲怎么办?她不同我们一起去吗?”
鸣珂蹲下去,一手把他抱了起来,“乐醒放心吧,你娘一定也会随我们一起去,我们先过去,你娘稍后就到。”
怀安从院子里出来,神色颇为忧虑,低声道:“师傅……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只是……”
鸣珂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们去西南,必定是一家子都去,一个都不会少。”
怀安闻声,颔首看他,眼眶间竟濡湿了几分。
这夜,秦栗正倒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揉了揉脑袋,“不是说好今夜的吗?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正嘀咕着,外头忽然传来一声,“走水啦!快来人呐,屋子里走水了。”
秦栗一乍然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她打开窗户一看,屋子外果然一阵烟雾袅袅,呛得她直掉眼泪。
她用手掩住口鼻,气道:“这是救我,还是想谋杀我。”
话刚落,慕朗丢了一个包袱进来,轻道:“当然是救你,还不快换上。”
秦栗低声道:“我看你是想把我烧死。”
慕朗抬眼瞪着她,“还不快点。”
秦栗“啪”的一声,关上窗户,把宫女的衣裳换上。
慕朗带着她从一个狗洞爬了出去,秦栗扭了扭腰,“宫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亏你想得出来。”
慕朗牵了一匹马过来,轻道:“你快走吧,还有……拿着这个,你才能出城,”他递了一块令牌过来。
秦栗朝他抱拳,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谢谢你。”
上京城外,鸣珂的队伍已经出发,只留下他和乐醒在这里等着。
秦栗骑着马出了城,远处有一架马车,鸣珂站立在一旁。
秦栗笑意涌起朝他招手,“鸣珂……”
鸣珂闻声,先是一愣,转过头,朝她奔向而来。
他抱起秦栗在空中飞转了几圈,“阿栗……阿栗……”
秦栗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我们走吧。”
小乐醒从马车内冒出个头,清咳了咳道:“爹爹、娘亲,我们快走吧。”
秦栗这会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有些羞赧道:“快放我下来。”
鸣珂轻手把她放了下来,秦栗上了马车,给了自己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道:“最近乖不乖……”
小乐醒点头如捣蒜,“我可乖了。”
秦栗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子,温声道:“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去了西南,日子会过的艰难些,小乐醒也要听话。”
小乐醒勾了勾唇道:“有吃的就成。”
秦栗不由汗颜,自己生的这个儿子倒是十分的接地气。
秦栗掀开了帘幔,对着鸣珂道:“怀安呢,还有洪纮和乐歆,他们如何了,他们那都安顿好了。”
鸣珂温柔看着她,“你放心吧,我让怀安随大军出发了,洪纮一家子也从前几天就离开都域了,”因洪纮并不非正经的宫,所以他想去哪,是没有人管的。
秦栗一颗心总算是放心了,她挑笑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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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两日,终于缓缓停下。
秦栗提着裙角下了马车,这里确实不是富庶之地,沿途而来,还可以看见不少行乞的百姓。
彼时,五亲王还在城中,秦栗如今应该在都域皇宫中,若出现在西南,实在可疑。
她笑着对鸣珂道:“若进了城,我和你不便一起出现,不去如先这样,我在这附近先买间宅子住下,等五亲王起程回了皇宫,我才搬过去府衙。”
早在圣旨一落地时,五亲王便命人建造了将军府,鸣珂点了点首,“虽然陛下早晚会猜到,此时是我做的,但还是小心为好,我让人护着你,你也别到处乱跑。”
秦栗抱起小乐醒,轻道:“乐醒,你要跟爹爹回新的将军府,还是陪娘亲。”
小乐醒张开手臂拢着秦栗的脖子,“我跟着娘亲就好,父亲自己去吧。”
鸣珂引手捏了捏他胖嘟的两颊,“就知道你这小子。”
秦栗收拾着屋子,小乐醒正替她打了一桶水,“娘亲,先洗把脸吧。”
话刚落,就听见外头一阵叫唤声。
落可儿急忙跑了过来,眼角泛着泪花,哭泣道:“夫人……夫人……”
秦栗放下手中的棉布,牵着小乐醒出门去望,落可儿还有乐歆一起来了,秦栗扬笑道:“我当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都是几岁大孩子的娘了,还哭成这样。”
落可儿围着秦栗转了好几个圈,“夫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秦栗笑道:“你们如今都在哪里安顿下,都可还好。”
乐歆努了努嘴道:“好得不得了,就是娇娇还不习惯,我大哥在将军府附近也买了一个宅子,都安顿下来了。”
落可儿还擦拭了泪珠,“夫人,我哪也不去就跟在夫人身边,”有时候秦栗真心觉得自己是落可儿的治心丸,每回她一回来,落可儿总要哭上一会。
她引手替她擦了擦泪,轻声道:“我的好可儿,别哭了,现在的日子好着呢。”
几人帮忙收拾了屋子,乐歆原本是什么事都不会做的性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竟然都会收拾屋子了。
秦栗挑笑道:“看来,这一回倒叫你学会了不少事。”
秦栗拎起衣袖,“你们都在这歇息,我呀,今日下厨,为你们好好做一餐饭,就当我们重新迎来新的地方。”
小乐醒一听,吞咽了口水,招呼着小手道:“我去帮忙。”
转眼间,天色暗沉了下来。
小乐醒帮着秦栗把菜端了上来,落可儿瞧着,笑道:“小少爷,对吃的就是上心。”
小乐醒撇了撇嘴道:“吃本来就是人生第一要义。”
这话从一个小小人嘴里一本正经的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格外的违和。
秦栗见他故作深沉的模样,笑道:“说白了,我这个儿子,就是一饭桶。”
这边热闹非凡。
都域皇宫中,熊熊大火足足烧了一整夜,宫中一阵兵荒马乱,慕朗送秦栗离开后,快速换装回到宣华殿中。
他命人在香炉中添了几许迷药,此时,贺沁正单手支颐,靠在桌上打盹。
慕朗轻着脚步,缓缓走近,他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宫人退下。
他端坐在一旁,将身上的外袍褪下,披到贺沁身上,正披到一半,贺沁抓住他的手,提声道:“你去干什么了。”
慕朗笑了笑,坐到她旁边,轻道:“我出去逛了一圈,有个院落走水了,大家在忙着灭呢。”
贺沁眼神一锐利,道:“哪个院子。”
慕朗替她把衣服拢了拢,笑道:“西南角一个荒芜的院子罢了,陛下少了一个院子,还有整个皇宫呢。”
贺沁蹙了蹙眉,“你说什么……来人……”
元公公忙跑了进来,他全身冷汗,擦着汗道:“陛下,有何吩咐。”
贺沁淡淡道:“哪个院子。”
元公公“扑通”一声,跪地不起,“陛下……是将军夫人的院子。”
贺沁一把将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她提声道:“一群没用的混账东西,还不快点派人去找。”
元公公连滚带爬跑了出去,贺沁敛了敛神,“这事你知不知道。”
慕朗清爽一笑,“我怎么可能知道。”
贺沁闷哼了一声,“慕朗,我是宠你,可不代表,你可以越界。”
慕朗扯了扯笑,“陛下,你不相信我对的心吗?”
贺沁挑眉道:“从前或许信,现在有点难了。”
元公公慌乱地跑了进来,他支支吾吾道:“陛下,火势太多,将军夫人怕是……怕是救不回来了。”
贺沁双拳紧拧,“不顾是何原因造成的火势都给我去查,封锁消息,不能让将军夫人遇险的事传出去,还有……”她闭了闭双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朗脸上如常,贺沁双眼阴鸷地望着他,拂袖而去。
大火蔓延了许久,整个院落都被烧光了,贺沁一整夜都未眠,她正靠在椅子上休息。
元公公快步而来,贺沁摆了摆手,轻道:“说吧。”
元公公整个后背后冷汗涔涔,他声音微颤道:“陛下,找到一具女尸。”
她寡淡道:“确定是将军夫人吗?”
元公公低声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辨认不得啊!”
她狠狠拍案而起,“给我去查走水的原因,一个都不许放过,还有绝不能让消息走漏,若有人把消息传出宫外,给朕拔了他的舌头。”
慕朗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向宣华殿的方向,心中微寒,这件事到底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一旁的内侍问道:“慕大人别担忧,陛下只是一时生气,为了将来夫人的事而烦心,等陛下气消了,就不会怪罪大人的。”
慕朗引手捏了捏自己额角,温声道:“但愿如此吧。”
西南里,秦栗把碗洗了,搬着一张椅子坐在看屋外,看着夜色。
小乐醒看着秦栗坐在院子里,拿了一件披风,轻手帮她披上,“娘亲,你在看什么。”
秦栗笑了笑,把他抱坐到退上,指了指天上的星星,“看星星,你不知道,星星可珍贵了,等到也许好多好多年,天上的星星就会没了,到时就再也看不见星星了。”
小乐醒努了努嘴道:“这……怎么可能,星星一直在天上怎么可能会没有。”
秦栗笑着捏了捏他的婴儿肥,“等以后,污染多了,就没有了。”
小乐醒道:“什么是污染……”
秦栗思了思,“就是……”鸣珂翻墙进屋,笑道:“你可别乱说,教坏我儿子。”
小乐醒噔了一下,跑到鸣珂面前,“爹爹翻墙。”
秦栗抬眸看他,笑着道:“连儿子都知道你翻墙。”
鸣珂笑着把乐醒抱了起来,“我来看自己的夫人和儿子,翻墙又怎么了?”
秦栗浅笑对乐醒道:“快下来,夜了,你该睡觉了。”
小乐醒很适时的打了个呵欠,“那你们怎么不睡觉。”
秦栗从鸣珂手里把他接了过来,“因为我们是大人啊,你是小孩子,小孩子是不能熬夜的,熬夜伤身体,快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