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齐怀瑾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任凭赫曼被架着上不来下不去,他感觉谢峻茂的软刀子捅得也差不多,该他上场扮演一个柔和的白脸了,当然,也可以称呼为白莲。
“谢哥对剧本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啊,”齐怀瑾拉着谢峻茂往沙发那儿走过去,边招呼站着的赫曼,“赫曼姐,站着多累,咱们坐下对词吧。”
赫曼就站在那条长沙发前面不远,齐怀瑾干脆直接将谢峻茂拉到了长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那,而自己坐到了长沙发靠单人沙发的那一端,从根源上杜绝了“俊男美女共坐沙发,紧挨同读剧本”通稿的问世。
虽然很不乐意接齐怀瑾递过来的梯子,但相比之下显然自己一个人傻站着更难受,赫曼不情不愿地也坐了下来,和刚刚恨不得坐到沙发的另一端相比,现在轮到赫曼紧紧靠着扶手,恨不得当场就和齐怀瑾画条楚河汉界。
做了那么多妖还能被吴导容忍,赫曼也有其过人之处,她的业务能力颇能打,这个角色又是她最擅长的泼辣美人,剧本上那个嘴毒又心软的老板娘被她塑造地栩栩如生。再加上现在赫曼被齐怀瑾横插一脚,心里头憋这火,又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发挥,只好硬是忍了下去,只想着要努力发挥,好让齐怀瑾明白什么叫做爱豆和演员天然有壁,洗脚婢就是洗脚婢。
在这种情况下,赫曼发挥超常,而谢峻茂一直稳定输出,很需要对手戏演员情绪带动的齐怀瑾此刻并没有感觉被羞辱到,反而十分开心,恨不得赫曼天天拿出这个状态来。
在意外达成的和谐下,齐怀瑾很顺畅地把告别宴的戏顺了一遍,谢峻茂又替他改了几个词的语气语调,齐怀瑾有种莫名的自信,他觉得待会儿可能会是他进组到现在发挥最好的一次。
眼看着剧本没有按照自己想象中的发展,赫曼只觉得自己胸口的火越烧越旺,没等她想出怎么办,现场已经布置完成,也让替身测试了灯光和机位,场务过来敲响了门,催着他们去拍摄。
即使偷偷在私底下作了很多妖,赫曼到底没有智商清零,吴谋现在还给她留着面子,就算知道她热爱营销、喜欢拉踩,也只是私下让她别闹太过。赫曼也知道,这些来自导演的优待,全都是看在她演技的份上,所以一到镜头下,赫曼就把所有的私人恩怨都抛诸脑后,只想着怎么让老板娘从白纸黑字里走出来。
和昨日并肩的好汉们一一告别后,易扬小心翼翼地拦住了伤还没好,就想着站起来帮忙收拾残羹余酒的温峙。老板娘本在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偶尔含着笑意看向那一双璧人,冷不丁,却听到易扬开了口。
“曼娘,此间事已了,我和阿峙不日便要离去了,往后山高水远,你可千万保重。”
“什么?”老板娘一惊,手里的碗重重地磕在了碟子上,落出好大一声响,“这不是住得好端端的,好肉好酒宽待着,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易扬好不容易让受了伤还不安分的小祖宗坐好,听着老板娘这话,却是忍不住笑着道:“曼娘莫不是糊涂了?我和阿峙本就是出门游历的,在漠北已经待上够久了,我想领着阿峙瞧瞧江南水乡,他一直待在皇城,竟没见过那烟雨楼阁。”
“嘁,江南有甚好看的,据说那儿的男子都被养得糯唧唧的,女儿家也是小里小气,被瞧上一眼都要咬着帕子哭,全然没有我们大漠的爽快!”
知道江湖中人如浮萍四落,不可能因为自己这间小酒馆停下脚步,但听见好友不日就要离开,老板娘还是觉得难过了,她又不愿意直说出来,只好叫那江南水乡的人挨了顿不明不白的痛骂。
知道老板娘就是这副性子,易扬也没顺着她那番颇为恶毒的言论发表什么见解,只是笑着帮老板娘拾掇那一片狼藉的桌子,倒是被迫坐着不能动弹的温峙,一派天真烂漫,软着嗓子逗老板娘开心,“曼娘莫要难过啦,我们又不是不回来啦,来年冬日,我还想喝你这儿的春风不度呢。”
“我呸!”被拆穿的老板娘又羞恼又气愤,硬着嘴回道,“我这十年一坛的美酒,才不喂给你们这两条白眼狼儿!”
可老板娘到底是心软,知晓温峙那些话都是哄她的,从漠北到江南去,光是路上就得费上两月余,今日一别,怕是得有三年五载不得见面。等到易扬推着温峙的轮椅告辞时,说着“不喂给白眼狼”的老板娘,拿了一个酒囊劈头盖脸地掷向易扬,粗声粗气地说道:“就这一袋子了,你们可省着点喝,喝完就真没地儿找了。”
得亏易扬基本功练得扎实,才没叫那酒囊砸在他英俊的脸上,他高高扬起手里的东西,调侃道:“咦,这可不就是享誉塞北、大名鼎鼎、十年一坛的春风不度?我这手里可得有半坛子了吧,曼娘对白眼狼儿真是爱惜。”
话说完,趁着老板娘转身去店里找扫帚来打人,这一时半会还没找着,易扬抓紧推着温峙的轮椅溜之大吉。温峙仗着脸稚气得老板娘偏爱,倒是不怕挨揍,可他现在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上被迫地跟着易扬逃跑,只能尽力地回过头去,朝酒馆喊道:“曼娘!我们走了!再见,要再见啊!”
远远地,他看见一抹红色身影急匆匆从门口迈了出来,温峙不忍再看,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叫泪珠掉下来,他想喊老板娘回去,却发现嗓子哑到张不开口。
“别看了,她不会追的,她晓得追不上我。”头顶传来易扬低沉的声音,不复半柱香之前的跳脱。
好不容易忍下哭腔,温峙闷闷地问道:“明明还有些日子才走,为何不叫曼娘晓得什么时候走呢?她也好送一送。”
“总送不了咱们到江南的。”易扬一路游历广结好友,离别经验比温峙多了不知多少,“这样多少会好些,不说离别,也就不算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