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你已经休息半小时了。”
是谁在说话？齐怀瑾迷茫地睁开眼，被泪水沾湿的睫毛黏在一起，分开的时候带来了拉扯感，虽然很细微，但却让齐怀瑾突然想起来，现在他还在片场呢。
他抬起头来，为了节约能源，片场的灯关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落地补光灯从他侧面打过光来，亮度并不强烈，可还是让刚刚一直闭着眼的齐怀瑾有一点睁不开眼。强光和水雾的双重朦胧使他看不清说话的人，但那兰芝玉立的熟悉身影再无别人了。
“哥…”齐怀瑾开了口，他想问剧组的其他人都走了，谢峻茂怎么还不走，可是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就变成了别的，“对不起，我真的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呢？齐怀瑾，你是我和吴导一起试戏，一起点头同意进来的。”
明明谢峻茂的声调是那么平静，但齐怀瑾就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他努力眨了眨眼，想把残余的水雾挤出去，好让自己可以把谢峻茂的神情看得更真切一些。
“我可以吗？”
下意识地再追问下去，齐怀瑾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饱含祈求和希望。
拜托了，请说我可以。
我可以做好数学题，我可以跳好云里前桥，我可以帮上忙…
我可以演好温峙。
我可以，不辜负任何人的期待。
“站起来，你可以。”
就像审判利剑的剑锋终于从高处急速落下，却在即将刺穿他的天灵盖的时候，温柔地顿住，转而轻轻地落到面前的黄沙上。凌晨的戈壁温差虽然没有沙漠那么大，但也已经很寒冷了，冰凉的夜风吹过，地上的沙子轻微晃了晃，最后又融在群体里无声无息。
风吹过后齐怀瑾不知何时沾满泪的脸颊冻到发痛，强烈的痛感让他的理智回笼，并且一拳就把刚刚还在肆意发挥的悲伤一拳KO掉。
我靠，我在这儿叽叽歪歪什么呢？能行行不行拉阀就是了。大晚上的不工作也不睡觉，自己蹲在这个寸草不生的破地方挨冻就算了，把谢哥冻到了可怎么办！
显然，谢峻茂身上那件由嘴硬心软的吴谋拿过来并且强行扑上去的羽绒服在齐怀瑾眼里可能就是片羽毛。走出情感漩涡后，十分理性的齐怀瑾同志打算先站起来，毕竟即使谢峻茂颜值再抗打，蹲着看总是比不上站着看帅气的。
但是齐怀瑾没考虑到自己已经蹲了半小时了，小腿又酸又麻又冰冷，之所以还没有腿酸到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已经是经年累月没被放弃的舞蹈练习所能做到的极限了，现在他还想嗖一下就站起来，未免有些太不把正常人的人体机能看在眼里。
理所当然地，齐怀瑾并没能如愿地站起来，反而以谢峻茂根本来不及拉住的速度，一屁墩就坐在了地上。等谢峻茂终于赶到现场把人拉起来的时候，那身书生打扮的戏服上，正面是湿答答的印记，背面是粘得到处都是的黄沙，十足狼狈。
考虑到面前这位青年刚刚才从崩溃里走出来不久，谢峻茂硬是忍住了笑意，掺扶着一副波澜不惊地开口说道：“走吧，先去换衣服，然后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嗯，好的。”丢了大脸，齐怀瑾现在不想说话，让他干什么都成，只求能够赶紧换掉身上的衣服，好让他有足够的条件可以对自己的大脑施加一个空空如也咒。
服装老师也被吴谋先放回去睡觉了，近凌晨两点的休息室里只有吴谋和顾青，还有谢峻茂的助理在百般无聊地等着，甚至为了打发时间，这三个人凑了一局斗地主，这也在无形中让齐怀瑾从服装老师手中逃过一劫。趁着齐怀瑾和谢峻茂都去换衣服了，吴谋让顾青把休息室乱七八糟的桌面拾掇好，自己跟着谢峻茂的男助理去外头收拾留给他们照明的补光灯。
等到两个人出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哈欠连天的三个人。即使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几乎实现了马路是我家的理想，但为了不让一行人在回酒店的路上发生什么不测，从此变身法制咖，唯一还算清醒且大家一致认为情绪波动正常的谢峻茂只好担任司机重任。
所以我请了这个助理是有什么用呢？握着方向盘，谢峻茂忍不住发出了灵魂疑问。
纵使齐怀瑾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满血复活活蹦乱跳，但是有一些不行是你的朋友们觉得你不行，齐怀瑾可以说是被除了谢峻茂以外的三个人一起拥着进了房间，吴谋实在还打算今晚陪着齐怀瑾一起睡，就怕孩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出什么傻事儿。再看着顾青那神情，如果这姑奶奶性别不是写的女，怕是想要立马加入三人大床。
这可吓得齐怀瑾恨不得当场拉着谢峻茂来一段今天卡着的戏份，以此自证自己的清白。可惜谢峻茂虽然没有参与“把齐怀瑾当成易碎品”这一活动，但也没有打算来帮着齐怀瑾解围。齐怀瑾知道，他天蝎座的谢哥这会儿肯定还在偷偷生着闷气，觉得他是自己憋着压力很久了但是什么都不表现出来。
其实是突然崩溃的齐怀瑾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冤屈，只能孤身奋战一对二地劝说过于热情的吴叔和煽风点火的顾青，经过一番的好说歹说，在保证了自己一有什么不开心就立马给所有人打电话后，齐怀瑾终于争取到了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空间。
一一道别说完晚安，在半夜三点多的时候，齐怀瑾终于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长舒了一口气，真的是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他倒也不是抗拒和吴谋一起睡，但是今晚实在不行，此刻齐怀瑾只想自己一个人泡个热水澡，然后为自己进行一键还原出厂设置。就让今天的尴尬留在黄沙里吧，明天开始，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唉。齐怀瑾把下巴浸到了热水下面，感受到水蒸气蒸在脸上，试图人工制造脸红以后，练习一下能不能自主地控制脸红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