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以抬头看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没有骗你。那几天,离生让我出去执行任务去了,我并不在她身边。”
元遥又给自己盖了条毯子,“这都入春了,天还是冷啊。”
孟以的水一直没喝,他帮孟以推了推,“你快喝,冷了可就不能喝了。”
孟以狐疑地看着他,浅浅地抿了一口,“我也有要问你的。”
“你为什么突然来到人间?”
“这人间,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了?你在天界呆了三百年,难道,就学会了天界之人狗眼看人低的性子?”
他这弟弟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真是讨厌得很!
孟以站起身,腰间玉佩微晃,被元遥看到,他心里更烦躁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孟以穷追不舍,“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说的,你敢信吗?”
元遥摊手,有些无奈,果然见孟以脸色微怒,却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你看吧,既然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哥哥今日教你一句话,凡事都不必弄得太过清楚明白,这于你,有害无益,一起装疯卖傻,不好吗?”
孟以说:“不好。”
元遥不理会他,“念你年纪比我小,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你说,不要活得太清楚,”孟以说,“那你为何来问我二十年前之事,可见,不是人人都能贪迷一世的,连你,都做不到。”
“不愧是我的弟弟,知道捉我的错处了,”元遥甚是欣慰,“世上的人,明明都知道,人生不过是场荒唐的游戏,却个个如痴如癫,沉醉其中,最可悲的就是我们这些妖,和天界那些由人飞升的仙,个个心如明镜,凡尘和天庭,皆是大梦一场空,还是为了些终将归于虚无的东西,把自己弄得苦不堪言,所以啊,哥哥替你把这执迷不悟走一遭,你就可以活得迷糊一点了。”
元遥这话说得,像极了一个苦口婆心的兄长,对自己尚处年幼的弟弟谆谆教诲,说些白首之际方能明白的大道理,差点就把孟以饶了进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元遥轻轻一笑,“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
在向子慕身边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能把他的脾气惹出来了,他这个哥哥,真、的、很、欠、揍!
元遥像是被孟以的这个表情取悦到了,大发善心和他说了一句:“我来人间,是为了……”
直到孟以被推出了门,元遥方才的话还在他脑子里一遍遍地回荡,他……这是什么意思?
孟以刚走,韩大娘就扭着腰肢进来了,一看到正在梳妆打扮的元遥,那眼睛都要放光了,她身上的胭脂水粉涂了一堆,一靠近,元遥就伸手把她挡了回去。
韩大娘也不恼怒,用帕子捂着嘴呵呵地笑:“元遥啊,你都不知道你又多火,这还没上台呢,就有人点名要你了,我可跟你说,你是我这蘅芜苑里的头牌,但凡那种没钱没势的看上你,你就跟我说,大娘肯定帮你把他们都给轰出去,我们元遥这样的,怎么说也得宸王爷那种档次的,才配得上,其他的,想都不要想,你也不用紧张,今天就是去露个脸,摆个姿势,不会弹琴也没关系,我让小兰在后台准备着呢。”
好不容易挖到这么个独一无二的苗子,她一定得好好挑挑人,不能稀里糊涂地就把人送出去了。
元遥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袭白衣,他是越看越不顺眼——这什么玩意儿,人间的品位果然和妖界的不同,穿个白衣自以为身姿潇洒,其实跟个奔丧的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诶,奇怪?
今日那个罗里吧嗦的东流怎么不在?今天是他主子的大日子,怎么反倒不在了?
韩大娘看了一圈,正想问东流,元遥就先答了,“他去给我选琴了,一会儿就来。”
果不其然,元遥不过是现了个身,然后奏了一曲不知道是什么的曲子,就在蘅芜苑内引起了轰动,韩大娘深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道理,能来蘅芜苑的人,还不都是些“家花不如野花香”的贱骨头,这么容易就能他们弄到手,肯定就不知道珍惜了。
向子慕和周君子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元遥被人簇拥着下台的场面,不过他只看到个背影,当下就拉住了一个正要往前的男子,问道:“敢问兄台,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人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他,“这你都不知道,今日是蘅芜苑的花魁——遥远的初次亮相,这么多人,都是奔着他来的。”
遥远?还能有人叫这个名字?
“你撒开我,我等着去看遥远真容呢!”
那人一把甩开了向子慕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跑去,周君子躲在向子慕后面,时不时地侧身避过有人不怀好意伸过来的咸猪手,这蘅芜苑里,还真是男女不禁啊。
又避过一个色迷迷的男人,周君子实在是受不了了,怎么说他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要是被陶陶知道他来这种地方……不过……他转念一想,他现在不正想着怎么让吴陶陶远离他吗,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了,岂不就……
向子慕叫了个包厢,蘅芜苑一楼的荷花台上陆陆续续地又上了几个姑娘,都没掀起什么波澜,众人看得兴致缺缺,大多还惦记着第一个叫“遥远”的人。
元遥回到房间之后,韩大娘说让他休息一下,一会儿去一个包厢露一露脸,韩大娘刚走,东流就翻窗进来了,元遥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会隐身术,又会穿墙,为什么非得爬窗?”
东流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正要往外走,又听元遥说:“行了,没功夫让你再进一遍了。”
是的,他确实想先出去,然后用穿墙术再进一次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