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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不言,找到他,带他回来
“可以睁开眼睛了……”
唐不言闭着双眼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她的意识犹如在黑暗里找不到有光的地方,万分安静。有人在她耳边轻轻的唤醒了她,这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她伸手牢牢抓住,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突破了渊色如墨的困境,来到了光明之中。
唐不言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的光明,不算纯粹的光明。
天空暗压压的,仿佛离大地很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大滴大滴由雾气凝成的雨,猛的落下来。
唐不言被这雨彻底浇醒了。唐不言拼命的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逃脱致命的窒息感。
她耳朵里落入了一个压抑的男声:“我让你们练功,为何你们俩会在这里。”
唐不言全身像被人打了一样疼,她艰难的将脖子转动了一下,看到旁边不远处,一个男人正在对两个孩子说着话。
男人有消瘦而挺拔的背影,身着玄色的长袍,一双云靴与唐不言视线平行格外吸引了她的目光。
男人走动了几步,脚毫不犹豫的将落在水洼里的花踩成烂泥,来到花树前轻笑道:“我都不知道,原来凌绝门的双生子还有资格生活的这么惬意。”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道:“你们随我来。”
唐不言看见那两个孩子抑制不住的全身都在抖着。
男人已经走开了,他没有撑伞,任由雨点落在他的长袍上,这样暗色的天空里,玄色的外袍像一件被血沁湿的战袍一样,煞气十足的披在他的身上。
弟弟全身抖的更厉害了,小声的对哥哥说:“哥哥,我怕。”
哥哥伸手抓住他的小手,他的声音也在抖,面上的神情却很坚定:“弟弟不怕,有哥哥在,哥哥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练残心经的。”
他眼见男人的身形一顿,顿时内心也是一慌,像是自我肯定一般的说道:“娘亲肯定会救我们。”
男人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露出的嘲讽之意越发浓厚起来。
唐不言看着他们一大两小走远,咬牙挣扎着起身。
她内心有点奇怪,其实离他们距离不远,这么一点的距离,不可能看不见这里凭空躺了一个人。
唐不言不知道为什么,她懵懂的走到花树面前,看着他们三个人走远变小的背影,恍惚自己到底在哪。
雨越下越大,呆在此处却是肯定不行。唐不言只得也踉跄的跟上他们三个人的脚步。
唐不言一路跟着他们三人,路上有很多的人见到他们三人,都恭敬行礼:“帮主。”
但他们都对唐不言视而不见,唐不言东张西望,东摸摸西蹭蹭,完全没有人感觉到她的存在。唐不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疼痛感慢慢变小了,脚步也越来越轻快,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她走到两个孩子面前,两个男孩子长的极为精致漂亮,一摸一样的脸上透着孩子的纯真可爱,羊脂玉一样的皮肤,眼神里虽然恐惧,而气质绝佳。
唐不言一边观察他们,一边紧赶慢赶的走着,这才发现看他们的脚步,虽然是两个孩子,但行走的速度已经比大人还快了。
唐不言又跑了两步,想去看那个穿着云靴的男人。她刚走到他身边,他就像是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一样,男人忽然站定了脚步,朝唐不言所在的方向看来。
凌绝门掌门李承天,用鹫鹰一样的眼神“看向”唐不言。
唐不言被李承天突如的关注吓了一跳。她防备的看着李承天,李承天虽然长的十分好看,但眼神之中的阴鸷却十分吓人。
此时他盯着唐不言所在的地方,也不说话,就更加吓人了。
唐不言试着移动着自己的身子,李承天的眼光就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唐不言吓坏了,呆呆的立在原地。
两人的这一耽搁,孩子们与他们的距离近了。
弟弟小声的问哥哥:“哥哥,爹在看什么?”
唐不言一愣:“爹?”
哥哥回答弟弟的问题,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从他们的视角看去,爹爹看的那个方向,空无一人。
李承天却忽然笑了,那笑让唐不言毛骨悚然,唐不言以为李承天会忽然发难。
可是他只是对着唐不言的方向笑笑,便转身对两个孩子冷冷说道:走吧。
唐不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便见他们穿过一座城门。
唐不言一字一字的念过城门牌上写着“凌绝顶”三个字。
好奇怪,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唐不言眼见他们三人穿过城门洞子,便赶紧跟上。
待她一穿过城门洞子,顿觉视线豁然开朗,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座高山,高山之高仿佛立于云上,高山顶上还有一座巍峨的大殿。
唐不言被这场景惊呆了。
“凌绝顶”原来是这个意思。
唐不言跟着三人走到山口处,发现要上山只有一条云梯可盘山而上。
唐不言跟着他们踏上云梯那一瞬间,就已经后悔了。
云梯没有扶手,现在离地面还近,唐不言已经感受到很强的压迫感。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自信可以走到顶上。
唐不言的预测是对的,她跟到半路的时候,已经被三个人甩开了距离了。她几乎只能半闭着眼睛紧紧的挨着墙壁走。
仅够一人通过的云梯由石刻而成,有些地方因为被长时间的风雨侵蚀,已经有一些钙化,形成蜂窝的形状,让人看了就觉得这个云梯十分不牢靠。
越往上走,不安全感就越强烈,唐不言几乎感觉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身边团团的云。
她简直走的腿软,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唐不言上天入地无门,闭着眼睛喊着:“老天啊,我为什么会在这啊,谁来救救我!”
玄奇山上。
李成蹊正看那花树看的入神。
唐不言求助的那一瞬间,他感到心痛不止,这痛来的翻江倒海,让他不扶着门框根本无法控制身形。
晏然马上发现了他的异样,掏出银针在李成蹊身上几个起落。李成蹊没有如想象中好一些,而是更加瘫软了下去。
晏然慌忙扶住他,神色慌张的问道:“小云出问题了是不是?”
李成蹊艰难点点头,额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扣住晏然的手臂艰难的吐字:“带我,带我去药庐。”
晏然着急:“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药庐!”
李成蹊摇摇头:“带我去,不言也出事了。”
李成蹊现在也已经感觉不到,这到底是因为小云出事了,还是不言的催化之力与他产生了呼应。
他感觉到一股杀意直冲他的心门,难以控制的烦躁让他只想马上捉刀出去大杀四方。
晏然知道现在情况危急,直接架起李成蹊。
李成蹊咬着牙忍耐着身体的剧痛,他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一般。
李成蹊说话已经开始喘息:“从后山走,被人看见不好。”
晏然点点头。
若是被人看见帮主成了这个样子,指不定会人心惶惶成什么样子。现在音羽门还在身侧,此时没有了李成蹊和云盖雪的弹压,会出不必要的乱子。
药庐里,李戬蹲在唐不言和云盖雪面前,两人如入定一般的坐在一起。
李戬探探两人的鼻息还一直在,因为来不及向李承天汇报,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眼前的问题。
他听的门外一阵响动,晏然跌跌撞撞的将李成蹊扛了过来。
李戬又如法炮制的躲出了窗外。
晏然扶着李成蹊进屋,两人看得屋内的情况,晏然心急如焚的抛下李成蹊赶过去看云盖雪的情况。
他查探一番,看不见两人有任何身体上的异常。晏然又掏出银针来,李成蹊嘶声喊道:“晏然,住手。”
李戬在门外听得李成蹊的情况,心中一动,果然如李承天说的一般,云盖雪出事了,李成蹊就会有事。
晏然心急如焚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病症?”
李成蹊沉闷的声音带有一些几不可闻的恨意:“这是催眠。万万不可以去打扰他们俩,不然很有可能他们两个人都永远醒不来了。”
晏然说道:“难道就看他们这样?”
李成蹊面色苍白:“我曾和小云一起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们俩现在就像是做梦一样,不管我们在外面如何,他们都是听不到的。只能,只能等。”
他的眼光怜爱的看向唐不言:“只能等不言,把她带回来。”
晏然沮丧:“这是什么秘技,我竟然是闻所未闻。”
李成蹊低眸:“是凌绝门的掌门秘技。”
晏然惊道:“是李承天亲自到这来了嘛?”
李成蹊的脸上爬出一抹恨意来:“未必不是他亲自来了,但是,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晏然看云盖雪又看李成蹊:“你,你们跟凌绝门有仇吗?”
李成蹊垂眸不语,眼眸中逐渐泛起了红,李成蹊满脸的痛苦挣扎,他正在抵抗着满满的杀意。
晏然看得他的痛苦,不忍问道:“你要不要把最后一支乌珊吃了?我怕你承受不住小云的杀意。”
李成蹊摇头:“小云此次凶险万分。乌珊万万不能轻动,这是小云最后的希望了。否则即使是不言把他的意识带回来,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晏然看得出他的坚持,只得再给他治疗。
乌珊!
竟然还有最后一支乌珊!
李戬在外面听得狂喜,苍白的脸上飞上了一丝奇异的潮红。
屋内的几人心潮复杂,李成蹊看着唐不言疯狂抖动的睫毛,像一个暗夜中做梦的人,李成蹊轻声对她说道:“不言,去找他,带他回来。”
正在云梯上的唐不言,已经开始晕晕沉沉的了。
她猛然听见李成蹊的声音:“不言,去找他,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在绵绵的风里,她缓缓的睁开眼睛。
她看不远处有一个人影,猛的一下惊醒了过来,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没有让尖叫溢出来。
她看到的是云盖雪的背影。
他站在那,像是看着什么。
唐不言扶着墙起身,她已经不想上山了,只想下意识向山下逃去,却猛然发现脚下的云梯隐隐绰绰。
她犹疑的试着去用脚去试探下山的路,却发现脚底下已经一片虚无。
唐不言几乎瘫倒在云梯上,她的手撑着地面的那一瞬也吓坏了。人在这种下意识中,会想到的是,整个云梯都空了。
她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确认了手摸到了是硬实的土地,这才发现向着云盖雪方向走,云梯才是实际存在的,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唐不言只能硬着头皮,深呼吸起身,扶着墙,向杵在那一动不动的云盖雪挪去。
云盖雪却没有动过。
唐不言深吸一口气,才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云盖雪的正面。
但是,在看到云盖雪的一瞬间,唐不言的心,就软了,甚至有一丝的,痛楚。
云盖雪眼眶通红,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惯有的戏谑,有的只有如一个孩子般的真挚痛楚。
如同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出来,只是倔强的站在那里。
唐不言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云盖雪看着那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跟在李承天的身后。
他们三个人就好像一直都在那走着,从未走远过,好像在等他们追上去。
唐不言纠结了一会问云盖雪:“我们要跟过去吗?”
云盖雪只是难过的在那,并不理她。
唐不言挣扎了一会:“那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那个男人要把那两个孩子带到哪里去,总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云盖雪才算有点反应,红着眼眶看向她。
唐不言露出温暖的笑容:“走啊,你跟我一起。”
云盖雪不再说话,只是大步的去赶他们的脚步。
唐不言惊讶,见他也完全没有管自己的意思,不禁嘀咕道:“臭小孩!脾气怎么这么大!”
云盖雪回身看她。
唐不言又露出求生欲的笑来:“等我等我,我就来。”
唐不言几乎是要走断气了,才跟上了他们的脚步。她瞧见云盖雪也不再靠近他们三人,那三人便走进了一间桃花树下的小屋子,这里与凌绝顶的巍峨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
简单的布置和摆设,不像是一个帮派,倒像是个小小的农家。
唐不言打量着这个地方,有一丝恍惚,为什么感觉这个地方这么熟悉。
那窗棂和门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却见李承天率先迈进了屋子,两个孩子怯生生的站在门檐之下。
唐不言和云盖雪站在那棵桃树之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你怎么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问道,语气里透出不敢相信和丝丝的惊恐。
唐不言听得这语气又是一愣:“为何这个女人的声音竟如此熟悉。”
李承天的语气戏谑:“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若还不来,我两个儿子的武功竟荒废至此,以后凌绝门便后继无人了。”
女人:“武功?他们不需要武功,你大可以把凌绝门传于你这一脉。”
李承天阴郁的说道:“你大概是忘了,他们是凌绝门的双生子。”
女人的声音忽然变的尖厉起来:“孤鸿影,你答应过我的!”
李承天嗤笑道:“孤鸿影?我是李承天,夫人莫不是糊涂了。”
李承天语气一转:“夫人莫怕,凌绝门要一统江湖就必须用双生子去练残心经,这是老祖宗百年传承而来,是你我皆逃脱不了的宿命。”
唐不言看得那门檐下的两个小孩子抖的更厉害了。
哥哥把弟弟紧紧的抱在怀里。
“承,承天,你不能……不能这样……我求你……”女人的声音混乱起来,“你明知道残心经现在只得半部,强行修行残心经会……”
“会如何?残心经就是只得半部,才要用双生子去练习,不然只会被残心经反噬,变成一个怪物。”
“承天……”那女人还想说些什么。
“夫人不用说了!”李承天便像是耍他一般,“挣扎再多,终究还是没用的。”
“李承天!李承天你答应过我,我才把他们留下来的,你骗我!”女人的声音终于失控了,这一声把外面的两个孩子,和唐不言吓的够呛。
“我没骗你,若雪,我说了,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再经历这种折磨。我说的,从来都是,我跟你的孩子。”李承天的声音中传出来淡淡的哀伤,但很快他就换了一种愉悦的声线:“他们俩是我们凌绝门百年一遇的天才,又是双生子,一定能将残心经练成功的,我也会亲自教他们一样武功,会让他们变的更加强的。”
李承天不再与她多说,从屋子里走出来,看两个小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憎恶、狠毒和仇恨。
弟弟马上就被这种眼神吓的哭了起来。
哥哥只能发着抖,强迫自己不去看李承天,把弟弟拢入怀里。
李承天拂袖而去。
两个孩子才手脚不受控制的爬进屋子里:“娘!娘!怎么办!我们不想跟你分开。”
女人哭腔十足却安慰他们道:“放心吧,哪怕是豁出去娘的性命,娘都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娘一定要想办法让你们逃离这个里。小云来,别怕,有娘在。”
三个人在屋里哭成一团。
唐不言感觉到脖子一阵僵硬,小云?
她忍不住往旁边的云盖雪看去。
只听屋子里的女人说道:“小云放心,娘不会丢下你的。”
屋外的云盖雪听的这句话忽然笑了,他哈哈哈大笑起来,那悲怆而又怒气冲冲的笑声与屋里的哭声混合在一起,格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