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轻哼:想得美。
两人眉来眼去一番,外面的人一前一后已走到了假山旁,当中说话带着些讨好之意的人将包袱扔在地上,发出闷响。
“你拿这些东西作甚么?”
“顺手的事而已。这宅子马上就要住新主人了,怎么保留前主人的老物件,我不嫌弃。”
“我怎么会被你这样的货色攀缠上!”
“小生荣幸,先生英明!”
两人停在那里,一人置气,一人笑呵呵地解释。
四人所处的位置在视线上几乎齐平,天色暗了,迟臻眼角能扫到两人的身形,她若是稍微动一动,对方也能瞧见她。
空间有限,王琅为了不碰到她,只能撑着手臂,上身前倾着。这态势让他十分不悦,脸色阴沉得要下雪,眼角眉梢都是厌恶。迟臻也不好受,石壁又不平整,王琅为了站稳抵着她,她后背疼。
外面两人的话题又落回到了那个纨绔身上。
“先生有所不知,这严公子可并非单纯纨绔,他二叔是当朝新贵,炙手可热的司礼监大太监,家族中众人借着他的势,快要成为京都的新贵望族了。”
“呵!新贵?我倒是不知,世人竟然以以家族中出了这么东西为荣?望族?可笑之极!勿要啰嗦,说正事。”
迟臻离开京都两年,对他们口中的内监没什么印象,应该是迟家倾覆后发迹的。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这个距她一仗之外的周大人,祖父最器重的学生,竟然在祖父入狱后,做了真正的欺师灭祖之事,力证祖父舞弊,将自己的老师和几位同僚送上断头台,他得以出任了国子学祭酒。他这算是求仁得仁了?
祖父清高孤傲了一辈子,自诩眼光独到识人准,却总在身边的弟子身上看走眼。
她目光又狠狠地叼了头顶的人一口,没想到又被王琅逮住,蔑视回去。
两人在这夜黑风高荒草遍地的废宅里,谈起了生意。
“自“两榜案”后,迟魏东自裁,牵扯了那许多仕子,朝廷整饬学风严肃考风,现在风头都很紧。这严公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打听到了如意阁,找上了我。”
“不准跟这姓严的往来!他做大太监的二叔不是权势滔天?要他们自己想辙!”
“大人所言甚是!小生开始也是如此坚定。不过,这严公子是个愣头青,或许是旁日里被人指指点点多了,他竟然不想借着他二叔的势,一定要自己考。您说说这人怎如此不知好歹……”话中满是遗憾,有种恨不得他有个这样的二叔。
“自己考?就他?重新投胎一次怕是都比别人晚中二十年!此事休要再提!”
周大人已极不耐烦,抬腿便走。
那人追上去求道:“先生留步,我还有话说,您可知道今日我为何将您约在此处?这事关迟家大公子……欸!您留步啊!”
周大人大步流星很快不见了人影。
那人叹了口气,返回假山下拿他的东西,突然就发现了地上一堆儿一堆儿的土。
他蹲在哪儿研究片刻,奇道:“适才怎不见这些坑?哪儿来的坑呢?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亮出手腕上的佛珠串,在空中乱挥一气,拖拉着鞋子跑了。
人一走,王琅飞身下来,那退却的姿态透露着忍无可忍。迟臻抱着匣子,站得腿都抽筋了,她想知道那人话中是何意,什么叫事关迟家大公子?说得可是迟誉?
她弯着腰轻轻敲着腿,嘶嘶地抽气,却见王琅敛着表情,朝她伸出手。
她轻抬首,不明所以地挑挑眉,笑眯眯道:“不用扶我,玹卿贵人事多,不用管我,我缓缓就好了。”
王琅姿势不变,眼睛微眯:“拿来!”
迟臻弯着眼睛看他,将匣子放在背后挡住,继续装傻:“什么?如此良宵,玹卿你在我家私会我,让牟小姐怎么想?”
她转身便逃,不出两步便被王琅截住了。不敢她向哪个方向逃,王琅都能先一步拦下她。
迟臻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仙人板板!紧到盯着老子……唔!你敢打老子……疼疼!”她捂着额头痛呼,指着他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正常人谁会随身带把戒尺?”
王琅神色不变,负手而立,板正挺拔。
迟臻气呼呼地揉着额头,肯定给她打红了,竟敢打她!她已经好多年没挨过戒尺了,及笄后连祖父都照顾她女儿家的脸面,寻常只是骂几句。迟誉那么暴躁从来舍不得打她!
她圆瞪着眼睛,梗着脖子道:“你再用戒尺!看老……看我咋个收拾你!”
腰身一扭,她向王琅的左手边扑过去。王琅一手背着,一手过来擒她。
迟臻突然把匣子往他身上一砸,趁着两人错身时在他腰带扣上一拍,指头一勾。
她大叫道:“你腰带开了!”的确是开了,腰带顺着锦袍滑下,坠地前被王琅用手攥住,可他手里的匣子已经被迟臻抱走了。
拿到东西她一头扎进黑暗中,几个起落便不见人影了。
王琅抿着嘴角重新系好腰带,目光森然地盯着远处:“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