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收工的时候，乡长故意当众说：“偷油的事情又出现了，这次我们还是要招两个人，从明天晚上开始值夜，愿意做的等下来找我报名，我们明天开始值夜，今天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
大家当然没意见了。
不想去遭罪的人下班之后就一心回家。
想要报名值夜赚点外快的人，也乐意今晚上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李天阳和王大结伴，回了李天阳家。两人匆匆忙忙地吃过饭后，趁施工现场人刚走完，又溜了回去。
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去而后返的年轻人。
梅花开叮嘱过他们，一定不能被其他人看见他们又回了施工现场。要是打草惊蛇，以后再难寻到这么好的抓贼机会了。
目前来看，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先是乡长故意让所有人知道今天晚上没有人会在施工现场守夜，给偷油贼机会。而同时又告诫那偷油贼知道，错过今晚，往后有人值班，他就没机会了。
梅花开笃定，偷挖机油去卖的人，会忍不住在今晚再次下手。而且估计那人也没那脑子想到这会是一个圈套。
……
李天阳和王大到了现场，寻思着藏身之处。
挖机里是肯定不能躲的，平时值夜的人就是待在挖机驾驶室里，贼来了恐怕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驾驶室里有没有人。
工地旁临时搭的休息棚，除了头顶有一个挡太阳的盖子以外，三面透风，让两个高个子的青壮年去躲在那里也不现实。
李天阳正发愁，怕他们还没找着地方躲，这贼就已经远远地看见他们跑掉了。
王大碰了下他的胳膊，下巴朝一个地方扬了扬：“诶，你看那地儿怎么样？”
还有什么地方？李朝阳纳闷，皱着眉头看过去，接着便是眼睛一亮。
现在他们待的这个地方，正在铺石子的马路，一边是麦田，另一边是大山。
而王大说的那地方，是离马路没多远的山腰，那里有一处浅沟，人要是趴在里面，不走近了看是发现不了的。
李朝阳兴奋地一拍王大的肩头：“好小子！得亏你从小就眼尖！”
这渐渐无光的天色下，怕是除了他这兄弟，也没几个人能看到那地方了。
这一掌李天阳没控制好力道，王大被拍得肩膀一歪，“嘶”了一声。
王大赶忙跳开，离这空有一身力气的莽夫远点。
尔后，两人走进了那山沟，趴下来之后便只说悄悄话了。
天全黑了。
这乡下比城市好的一点就是，晚上抬头便能看见干净的星空。
王大本来和李天阳一样，都是趴着，像电视里演的那些伏击在战壕里的士兵一样。
但趴久了，李天阳这身体健壮的，还能纹丝不动，脸上不见丝毫异样。
王大就不行了，小心翼翼地在两人的天然“战壕”里翻了个身，双手垫在脑后，仰躺着看天。
村里到了八九点之后就变得静悄悄的，王大听着草丛里不知道什么虫子的叫声，抓贼的紧张感渐渐消失，眼皮子耷拉着，就快要见周公去了。
“王大！”
李朝阳陡然出声叫他，王大吓得一激灵，以为贼来了：“来了吗？哪里哪里！”
“不是，我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谁知那李天阳长得大高个，却是个胆子小的。
这山上本是村里人下葬的地方，他们这处虽然见不到这山上的坟堆，但李天阳自己给自己脑补得够呛，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他僵着脖子，看都不敢转头看一下。
他实在心里怕得慌，见王大这么久没说话，便叫他壮胆。
王大气得想给李天阳一脚，被他这一叫，他的瞌睡全跑没了。
重新躺下以后，王大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知道这小子从小怕这些东西，还是好脾气地问他：“你想聊什么？”
本是没话找话，没想到李天阳还真有一脑袋的心事要同他唠：“你觉得，花开姐怎么样？”
李天阳用状似随意的语气说话。
王大瞥他一眼：“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接着，王大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也别痴心妄想了。”
王大想直截了当地戳破李天阳那可怜的幻想。
他以为李天阳听到这话会生气，已经想好了拿出自己存的一部分老婆本请兄弟吃顿好的，安抚一下李天阳受伤的心。
没想到李朝阳只是在沉默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最聪明的女人。只是以后，没机会再见到她了。”
王大见李天阳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于是安慰他道：“没事，村里那学校的荣誉榜上还贴着她以前的照片，你想见她什么时候都能见。”
李朝阳诧异的看王大：“你怎么知道？”
“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我看到过一回。”他和李天阳没考上高中，便外出打工了，“可能因为我脑子比你好一点，所以我记住了吧。”
李天阳只是愤愤地瞪他一眼，没理由反驳。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直守到凌晨，周围不见一丝动静。
连一直亢奋的李天阳都开始昏昏欲睡：“你说这贼，还会不会来啊？”
这么晚了，连对梅花开深信不疑的李天阳都开始动摇。
王大干脆翘起了二郎腿：“要我说，这贼八成是不会来了。”
“为什么？”
王大将憋了许久的想法说给李天阳听：“上一次找人值夜，乡长都是私底下去问了几个人，然后有人愿意之后确定了值夜的人。但今天下午，梅小姐让乡长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人值夜，还专门说出今晚不值夜这样的话，目的太过于明显了。
再说，那贼偷油赚钱，之前已经赚了这么多，没必要还要最后冒一次险来试试今晚到底是不是陷阱。”
李天阳听完，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难道花开姐算错了？”
“人又不是机器，况且机器都有可能出问题。”王大安慰他，“而且我们也不会白蹲这一晚上，梅小姐承诺了抓没抓到人都要给工钱。”
李天阳有些闷闷不乐。他心目中的梅花开应该算无遗策！
突然，挖机前面有一点微弱的光亮，闪了一下。
李天阳又惊又喜地瞪大眼睛，正要出声，却被王大抓住。
王大示意他先不要打草惊蛇，要抓就要抓个现行。
而此时，王大的心里满是疑惑。
真有这么笨的贼？
他刚才那一些推测，都太绕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