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天气开始慢慢转凉,离司马雨下嫁给尤道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上一次想要利用传言来引起司马弘毅的猜忌,效果并不是特别好。
司马烨万万没有想到,司马弘毅不但没有责怪尤道生,反而压制京都百姓的议论。
如此一来,京都城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生怕哪一天会大祸临头。
茶楼里听曲的人少了,百姓闲来无事更愿意躲在家里避祸,如此一来,几间平民百姓的茶楼因为生意惨淡,被迫关门。
能够支撑下去的,都是有后台,有雄厚资金支撑日常营业的茶楼。
司马烨的两家茶楼近日也入不敷出,加上他忧心司马雨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过问。
这日,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终于出了宁和宫。
司马烨一脸警惕,命人继续盯着,今日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太后娘娘如此反常出了宁和宫,定然有大事情发生。
太后娘娘从宁和宫出来,由众人搀扶着,往冷宫走去。
冷宫里住着的,都是一些被废了妃位的妃子,只有一位太妃娘娘,原先是先皇的宠妃,因为惹怒先皇,被打入冷宫思过,再后来先皇突然去世,也没来得及将她放出冷宫。
从此,这位太妃娘娘就一直住在冷宫中,由于太后娘娘很是在意这位太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太监也不敢怠慢这位身处冷宫的太妃。
太后娘娘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外,低声询问,“她睡下了?最近可还是夜夜失眠?”
回话的是以为五十岁左右的嬷嬷,那嬷嬷心疼地摇摇头,“太妃这两日睡得倒安稳,睡梦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太医也来瞧过,都说就在这几日了。”她说着,满脸皱纹的脸上留下两行泪水。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陪着太妃住在冷宫,吃不好,穿不暖,睡不着,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许多,特别是最近,太妃娘娘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稳的。
“既然她睡下了,哀家就在外面等等吧,等她醒来。”太后娘娘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宫女和太监纷纷跪下。
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开口,“不如太后娘娘先回宁和宫歇着,等太妃娘娘醒了再过来?”
其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点头,让太后娘娘在冷宫的院子里等着,这陛下要怪罪下来,谁吃得消?
太后娘娘摆摆手,“不必了,哀家就在这等着,你们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在太后娘娘说话间,有手脚麻利的太监已经搬来软凳,给太后娘娘歇息。
太后娘娘也没有抗拒,一把年纪了,能舒服就舒服些吧,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就这样,太后娘娘在门外瞪了三个时辰,直到里面传来声音。
“小初,我渴了。”
是太妃娘娘的声音,太妃娘娘身边的初嬷嬷准备进去倒水,却被太后娘娘抢先一步。
“让哀家来吧,你们就在外面守着,退到外面去。”她的声音弱弱的,却自带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众人领命退到外面去,没有人敢试图偷听里面两位最尊贵的老人的讲话。
太妃娘娘看清楚来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的笑话?烦心吧,太医说了,没几日命了,没办法再跟你斗了。”她说着,挣扎坐起,哪怕是行动不便,她也固执的自己坐起,不让太后娘娘帮忙。
太后娘娘倒了一杯白开水,“没人想要看你的笑话,先皇那么多个妃子,如今就剩姐姐与我两人,先皇过世那么多年,还争什么?还有什么可争的!”她把水递给太妃娘娘,太妃审视她一眼,才接过水,轻轻喝下。
是啊!还有什么好争的!先皇那么多个妃子,殉葬的殉葬,逼迫出家的出家,离世的离世,这偌大的宫里就剩她们姐妹二人。
太妃娘娘也准备要去见先皇了,这往后宫里,就只剩太后娘娘孤零零一人了!
想到这,太妃娘娘竟然有一丝得意,“看,先去陪着先皇的人还不是我?你梁熙宁还是斗不过我!”
太后娘娘摇摇头,年轻的时候,她确实希望得到先皇最多的爱,希望先皇只宠她一人。
可事与愿违,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最后分的先皇的爱越来越少,得不到爱,就喜欢得到更多的权利,只有权利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加真实,于是乎,后宫的女人明争暗斗,不惜利用自己的孩子,也要博得先皇一丝丝同情。
这斗得最离开的两人,就是太妃傅之芸和梁熙宁,至于结果,显而易见,梁熙宁赢了,她傅之芸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还被打进这冷宫。
在冷宫那么多年,她开始后悔,越到后面,她越后悔,如果当初她没有和梁熙宁争得头破血流,或许,如今的太后之位是她的!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最难寻的就是后悔药。
“是是是,是你傅之芸赢了,我输了。”太后娘娘重重叹息。
吃斋念佛那么多年,陈年往事已如烟,不管谁对谁错,都已经烟消云散。
一把年纪了,何必再在意这些输赢呢?
太妃娘娘一愣,显然很意外,“多年不见,你倒不像你了,年轻的时候,你可是从来不会认输的。”
“你都说是年轻的时候了,如今都快六十了,争这个输赢做什么呢?你呀,要是早些想开点,若是肯早点搬出冷宫,或许我们还能相看两相厌几年呢!”太后娘娘说着,被自己给逗笑了。
太妃娘娘嗔她一脸,“谁想陪着你在这冰冷的后宫里?我要快些去找先皇,比你先认识先皇,这样你想入宫勾引先皇,门都没有!”
年纪是大了,但那不饶人的性格还是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太后娘娘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她们几乎每日都在争宠,都在争斗着,谁也不肯让着谁。
“若有下辈子,我不争了。”太后娘娘感叹一声,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