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沈家兄弟都带着孩子住回了沈家老宅子。
在三年前，沈柠的奶奶因病去世，老人仿佛一下子就老了，沈平想要把他接到家中去住，但沈家爷爷怎么也不肯。好在沈晴离婚后，搬回了老宅子，和爷爷住在一起。多了个人照顾，老人一个人的日子不会艰难到哪里去。
吃饭的时候，沈桃挑起了话题，“沈柠，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去北城读书呢？这多远啊？”
沈平家的人都互相看了眼彼此，当初他们因为这个话题已经吵过了。
“还行吧，主要想跟白启明老师。”沈柠回答。
“我有个同学，也是研究生学硕毕业，但是她说特别后悔读研，她说文科学硕读出来还不如本科好找工作，工资也不高。沈柠你也是纯文科吧？”沈桃说道。
“北城大学研究生毕业的，能差到哪去？”沈平听到这话不开心，说道，“学历门槛还是在那儿的，本科和专科就是不一样。”
一家人的吃饭氛围总是如此尴尬。沈柠已经习惯了。饭桌上她和沈树都不愿说话，在这个家里，除了爷爷，大抵通透点的就是沈树了。他心里清楚大家的意思，但是一言不发，总是沉默是金，其实沈柠见过，沈树压根不是沉默的人。他好动，也健谈。
手机振动了一下，沈柠打开页面，是盛江年发来的。
“我们相思树下见可以吗？”
“什么时候？”沈柠回复。
“我就在那附近，等你。”随后他又补了句，“不急。”
“沈柠，吃饭时不要玩手机。”徐芬瞪了她一眼。
“我吃饱了，出去溜达一下。”沈柠放下碗筷，她看了眼沈桃，欲言又止。
“这大晚上的这么冷，你还去哪儿啊！”徐芬问，“和谁一起？”
“我自己。”她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饭桌上突然沉默了，“有本事的不说话，没本事的还就喜欢耍嘴皮子踩人家有本事的，猪脑子，那是你踩得了的吗！”爷爷总是站在沈柠这边。
沈桃知道爷爷这是在说自己，她闷声吃饭，没再说话。
沈柠是跑着去了相思树的，相思树在田野后面，穿过田野就到了高梗，这儿是江心洲的最东边，高梗和田野中间有一条河，这条河滋润了相思树，它高大无比，伫立于此。据说很久以前相思树后有一座姻缘庙，佳人和才子就是在这儿相见的，那时候佳人对着相思树许愿玉成佳偶，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定终身，最后才子赴京赶考不幸坠马而亡，佳人终身未嫁，每日来树下等候，于是这棵树就叫做相思树。
沈柠不喜欢这个故事。相爱的人应该美满，情深不寿算什么。
夜色渐沉，冬天的夜晚果然来的早一些，新年即将来临，这儿没有人家的田野和高梗反而没感觉到新年的气氛，安安静静的。
“盛江年，”沈柠理了理刘海，她出现在他面前，其实路上的时候她想好了，她要向他道歉，尽管这些话很难开口，但她不能让盛江年背负更多。“今天的事，是我的错，我冲动了。”
他微笑，嘴角扬起了弧度，乘着夜色，她有点不理解。盛江年把她拥入怀中，他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就着冬日的风，沈柠不觉得冷。
“我理解你的难过和生气。”他回答，“我们要一起面对的坎有很多，沈柠，不要急，我们一起慢慢解决。”
沈柠点头。可她没法说，她没法说自己和沈桃的紧张关系，没法说盛华霜和沈成对她的敌对和不屑，没法说自己的父母对盛家一边仇视一边讨好。总之，这道坎太难了。
而盛江年，他不在这种环境里，他也不会理解自己，他是活在温室里最无忧无虑又养尊处优的王子，他对她好，她都已经很感谢天赐的缘分和他良好的教养。
自卑，又很苦恼，沈柠想，只要这样在一起就很好了。
她推开了他，“注意点，万一有人呢。”
顶风作案，真是比同学聚会还要可怕。
“没人来。”说罢，他低头轻吻她。
只是蜻蜓点水，沈柠却如同烈火灼心，一瞬间脑海中轰鸣，所有的神经都敏感而暴躁起来。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相近，这也是盛江年如此冲动又冒险的行为。沈柠有时候觉得盛江年很奇怪，他明明是那么高冷清净的一个人，有时候竟然也会有很多调皮的男孩子的行为，他很粘人。
过年的这些日子两人都住在小雀洲，小小的一方江心洲，从南走到北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盛江年每天晚上都迫不及待地跑去相思树等着沈柠，两人要在寒冷的高梗上散步一个小时，沈柠觉得好笑，这种乡村爱情式的约会竟然会发生在市长儿子身上。
盛江年裹着黑色的中长款羽绒服，没有围围巾而脖子细长，他冻得缩了缩头，像一只拱起的鸵鸟，沈柠心疼，扯下了自己的围巾踮起脚，盛江年笑着看着沈柠，配合地弯下了腰，她正好把围巾裹到他的脖子上，然后盛江年拉开羽绒服拉链把沈柠整个人都塞进怀里。
这天是农历二十九，明晚就是除夕了，沈柠告诉他，明天和后天晚上不来了，要在家里过年。
回到院子的时候，沈树站在门口朝着沈柠笑。
沈柠问：“怎么了大表哥？什么好事？”
沈树摇摇头，然后递给了沈柠一条围巾。
沈柠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围巾还在盛江年脖子上，浑身一冷。恶狠狠地对沈树说：“你跟踪我？”
“我二十多岁的人这么无聊？”沈树反问。“你出去的时候裹得和熊一样，那条围巾是之前你过生日时我买的。”
沈柠愣住，仿佛自己才是把自己卖了的人。
“真是，有的女生围巾多了，也便忘了哥哥送的那条了。”
那是一条牛油果绿的围巾。当时沈柠嘲讽了一通沈树，没想到竟然成了今天的流行色。
“保密？”沈柠只好妥协。
好在是沈树，不是沈植和沈桃，要是沈桃知道，那沈家和盛家算是完了，她也会掉一层皮，要是沈树知道了，迟早就会被沈桃和盛华霜知道，他是一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
盛江年把围巾收好小心地叠好放进衣柜里，彼时沈柠在告诉沈树，她和盛江年恋爱了。
“盛……盛家的盛？”沈树问。
沈柠点点头。
“你疯了？”沈树问。
“再不抓住就来不及了。”沈柠回答，“我以后不会留在小雀洲，也会尽可能摆脱我父母和沈家，所以，这件事我没怕。”
“我知道你胆子大，但盛江年呢？他可是温室花朵，他会放弃盛家么？”
沈柠摇摇头。
“你就考虑到你这边了，你考虑了盛江年吗？你们俩就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而言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啊。”
沈柠再次机械般地摇头，是啊，她当时有考虑地这么全面和深刻吗？
可是……好像当时盛江年好像更坚定。
是他给了她坚定的勇气。
“不过嘛，初恋，年纪都小，这个年纪谈恋爱谈着玩玩也是正常。”沈树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