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全民反叛
十七柠2020-11-19 17:413,176

  “我和唐柠是不可能的,”凌焕诚恳地说,“那是我爸的一厢情愿,更何况他根本强迫不了我。”

  云祁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讽道:“是么?那么你上军校、进军部,都不是你爸强迫的?全凭自愿?可真有觉悟。”

  凌焕抓回他的手,紧紧地扣在手心,神情痛苦,“我让过很多次步。但这次不会了。”

  云祁想要抽手,但凌焕握得太紧了,他一下没抽开,不免皱起了俊秀的眉:“我没法忍受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我们之间出现。”

  凌焕向他保证道:“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去我父母那里了。”

  云祁低着头,沉默了良久。

  凌焕的心似乎正在悬空,是摔碎还是降落,全靠云祁的决定。他忐忑地等着他发话,可云祁就是不开口。

  “云祁……”凌焕小心地叫了他一声,声音和平时有着极大的差别,软得像是化开了一般。

  金贵的高阶层少爷,从来意气风发,嚣张狂妄,却在他面前低头认错,拼命地道歉,生怕惹到他一星半点儿。

  凌焕平日里是不叫云祁全名的,他们之间不习惯加称呼。唯有在欲望里沉沦的时候,会来一两句“宝贝”,仅此而已。

  所以凌焕一叫他全名,云祁就知道他是真的慌了。

  他一慌,他也跟着不好受。

  于是云祁再抬眼的时候,眼睛里水汽氤氲,眼眶也沁出了点红,“别叫我名字。我会心软的。”

  云祁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人情冷暖喝多了,似乎产生不了任何情绪波澜。再大的事情,他脸上也看不出蛛丝马迹,但这次,他的眼睛湿润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凌焕舍不得他如此难过,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他整个拢进怀里。

  “你放开我。”云祁双臂压在他和凌焕之间,在蓄力将他推开。

  但凌焕将他禁锢在胸前,挣扎不开。反倒是两人紧贴之处的温度在悄然上升,直蒸腾进了心房。

  云祁放弃了,任由他抱着。

  他靠在凌焕的肩上仰着头,不是为了仰望身后的双子塔,而是为了不让眼泪掉出来。

  凌承煜出于政治目的,一直在撮合凌焕和唐柠两人。唐柠的父亲在凌承煜所在的党派里享有极大的话语权,并且被认为是下一任该党派的领袖候选人之一。

  唐柠虽然性格泼辣了些,但和凌焕是青梅竹马。这几年两人的联系即便疏离,双方父母还是一如既往地做着老朋友。

  他们是真的门当户对,而且双方都能从中获益。

  这些云祁知道,他全都知道。

  可是,真的决定和凌焕分开,又花了他好长的时间做决定。

  真的说出口的瞬间,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轻松,心脏仿佛像是坠了一块石头,将他向深渊里拖去。

  凌焕明白云祁的个性就是倔,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按照他的原则走下去。

  比如他们之间的恋爱,容不得任何多余的成分。

  他只要干净的、属于他们两个的、私密浪漫又安全可靠的感情。

  但这时候,偏偏硬生生插进来一个唐柠。

  如果偏离了最初的路线,倒不如不走。

  凌焕将云祁按在自己怀里,一遍遍地抚摸过他的头发,就像在给猫咪顺毛,“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们现在就去登记结婚。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云祁心中最后的防线全线崩塌,他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泪就从眼框里滑落了下来。他抬起双臂,环住了凌焕的后背。

  凌焕是将军之子,结婚大事定然也逃不出众人的视线。

  过去几年他们躲着众人,就好像在偷情。

  但是他现在决定要去和他结婚,就好像……为了他可以放弃全世界一样,很潇洒,很酷。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唐柠那边暂时摆不平,凌焕又没有一个人扛起全部重担的地位。

  如果现在任性地结婚,后果必定很严重。

  所以云祁没有再闹了,而是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中。两人就这么互相依靠着,拥抱了好长时间,直到天色黯淡,才上车回到玫瑰碗。

  这里是他们的伊甸园。里面有成双成对的家具和用品,现在所有的布置都是两人共同商讨完成的。

  一进门就会被暖黄色的光包裹着,空气里永远飘溢着清香。

  床足够宽大,可以让两个人钻进被子里随便翻滚打闹,也不用担心掉下去。

  “我累了,不要再来了。”云祁侧躺在床上,喘着气说道。

  “不来了。”凌焕用指腹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让我抱抱你。”

  第二天云祁不当值,凌焕却需要到航天局值班。

  前一天晚上两人都很累了,所以早上凌焕起身的时候,云祁还在睡梦里,毫无察觉。等到他突然惊醒,身边已经空了,只留下被单上的褶皱。

  他差一点就失去了这个人,现在哪怕是片刻的分离都让他焦虑。

  云祁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窗户边。

  落地窗外,凌焕的雪地车还停在停车位上,而凌焕正向车边走去。

  云祁拉开窗户叫他。

  凌焕顿住脚步,回过头来,脸上有着些许讶异,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冲他一笑,“时间还早,你睡会儿吧。”

  云祁没理他这句话,只是冲他挥了挥手,“早点回来。”

  凌焕蓦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

  小小的铁丝床,只够他一个人容身。床的旁边就是同样用钢铁做的椅子桌子,根本没有活人。明明房间里开了暖气,他却一阵阵地冷。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完整地梦到过去的片段。

  与云祁分离三个星期后,他才在梦里见了他一面。

  他想尽可能多地回忆起梦中的细节,云祁是什么表情、他的身体是何种触感,可凌焕又不敢想。

  因为一想,心就会痉挛抽搐。

  他们相恋了六年,真正意义上的别离,也就仅仅这一次。

  云祁不会回来,凌焕也不能出去找他,这就是离别的真正含义。

  凌焕痛苦地抱住了头。

  最后一面,云祁坐在北汶备用医院的浴室地面上,手里握着针管,满脸是血,刻意躲避着凌焕的视线。

  如果他当时深信那是最后一面,无论如何都不该把他留在那样冰冷狭窄的空间里,至少他应该去抱抱他。

  但他抱着侥幸,他总是在想:不会的,他们还会再见的。

  三周过去,哪怕蔻娜向Air2160核实了北汶没有被轰炸,凌焕也不抱希望了。

  与其见到借用云祁身体的变种人,不如永远也不再见。这样,云祁就永远是那个干净柔软、认真固执的少年。

  他踏破了十八岁的风雪,停留在了他的门前,然后凌焕就知道自己没救了。

  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他喘不过气,也哭不出声,憋闷得快要死过去。

  **

  2186年9月22日科尔贝伊中央区

  9月22日夜,军区外,无数火把熊熊燃烧,映亮了整片天空。人们冒着雪,自发前来静坐,抗议军部当天上午对五位爆料者实施逮捕。

  官方召开的发布会上,新闻发言人避重就轻,只说将造谣者抓了起来,却并没有给出证明虚假消息的实锤。记者花式发问,也都被巧妙地糊弄了过去。

  军部的信息和新闻部门的业务能力是出了名的强,

  被压迫了多年的民众早就怨恨已久,借着这次军部独断专行、颠倒黑白,愤懑的人们组织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活动。

  军区外的人群里,大部分是科尔贝伊的居民,也有不少是从外地驱车赶来的有识之士。人们自带了折叠板凳,一言不发地排成方阵坐在雪地里,和远处黑黢黢的双子塔大厦遥遥相望,暗中对峙。

  特警拉起了警戒线,枪口不客气地对着坐在外面的黑压压的人群。

  天寒地冻,但没有一个人离场,大家全都坐得笔直,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祭奠。

  自从人类移民开普勒452b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抗议行为,以至于很多人在之前的岁月里忘记了人生来平等。军部的权力分明已经膨胀到了病态的地步,人们却在温水煮青蛙的政策里一再退让。

  曾经,多少人认为只要咬牙吃苦,就是在为更好的未来做牺牲,但所有人咽下去的苦,都化成了军部人员享受的特权。

  没有人生来就注定要吃亏。

  这一切都是和人们不作为惹下的苦果,军部是被他们一手惯坏的,今天,他们就要亲自毁掉它腐烂的内核。

  凌焕站在禁闭室的小窗前,勉强能看到远处的星星灯火,好像一场华丽的流星雨,但不是转瞬即逝的。

  火光已经闪烁了一个小时,并且还有继续闪下去的势头。

  他掐着自己的下巴,想,那些光是什么?

  是火把么?

  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一跳。

  蔻娜所说的重磅新闻,也许真的在所有人的心上砸出了一个惊天巨坑。任何有血有肉的、对联邦怀有期待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是背负着军部重量前行的人们,点燃了成千上万根火把,与夜晚的寒冷、黑暗对抗。

  猜到这一点后,那些橙红色的星星点点在凌焕的眼里就更显震撼。

  哪怕是大规模的仲夏节舞会,也不曾出现过这么密集的火把。

  仲夏节。

  凌焕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那是云祁失去记忆后醒来的第一天,也是他们重新相遇的日子。

  那时,他以为他们是熟人相见,其实是故人重逢。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穿得正式一点,最好还能带一枝玫瑰。

继续阅读:第一百二十一章 双子塔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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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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