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汪泽洋随手抹了抹脸上的灰，把手环的投屏放大了好几倍给周围的人看，“双子塔是被飞机给撞了！”
众人：“？”
风声呼啸而过，他们没一个人说话。
倒是汪泽洋自己打破冷场，说，“新闻上写的，不是我乱说的。”
众人刚从火场当中跑出来，灰头土脸的，还有好几个人的脸上糊着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听到这样的爆炸性新闻，众人也做不出大反应，一个个都像呆住的鹅似的，伸长了脖子。
过了半晌，卡洛斯才迟钝地打开了自己的手环，“我看看。”
这条新闻霸占了热门第一位，为了自证真实性，还附了一段附近公路上的监控拍到的视频。
摄像头的拍摄范围不大，不过能清晰地看到画面里掠过了一架造型酷炫的飞机，它低空飞过后不久，远处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镜头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摇晃着，画面也模糊了。
视频到此为止。
虽然未知全貌，可看着双子塔大楼上豁开的大洞，确实很像是被飞行器撞出来的。而且，双子塔闪烁红灯时，建筑内确实发出了防空警报。
“那是战斗机吧？”闻远慢放了视频，皱眉仔细分析着。
“肯定不是民航。”林修答。
“战机机动性那么好，怎么可能撞上军部大楼？”闻远问。
汪泽洋：“会不会是故意的？”
众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人类移民开普勒452b已经超过半个世纪，两代人在这个星球上和平安稳地生活着，最近哪怕是出现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静坐抗议，也不见得有人采取暴力措施。
假如这真的是故意的话，那矛盾真就大了。
可是，众人转念一想，能接触到战机的只有军部内部的人，他们当中会有人选择反叛吗？
警笛声被风裹着吹到众人的耳边，大家都想起来他们昨天被抓走关进了双子塔的禁闭室，今天拜爆炸所赐才得以逃脱，要是在被抓回去，就枉费拼死拼活出来的力气了。
闻远关了手环，“先别想了，跑路要紧！”
军部的职员都在向同一个位置转移——双子塔西侧，那里与楼体倾塌的方向相反，且停着救护车。
似乎有人在组织疏散，维持秩序。
但汪泽洋他们五个可是逃犯，就算知道那里是安全的，也不愿意自投罗网。
他们五个向军区的大门溜去，正快步走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和他们向相同的方向走，身形挺拔。
汪泽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为了证明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他向其他四人投去了目光，正巧对上了别人的视线。
“怎么，你们也觉得眼熟？”汪泽洋问道。
闻远：“对啊，好像是你焕哥。”
汪泽洋：“！”
林修被提醒了一下，想起了什么：“我们在北汶的时候，最后那几个联邦军官是不是在通缉他还有云祁？”
说到云祁，众人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可惜了。”卡洛斯叹道，“要不是为了保那个机器人，他不会被变种人咬的。”
“所以焕哥和我们一样是被抓的？”汪泽洋把话题扯回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抱他大腿了？”
“……”林修眼皮一垂，“我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汪泽洋：“废话，被抓了难道会有人欢呼雀跃？”
“也是。”林修点头。
于是五个人迎着风踩着雪快步向凌焕跑过去。
凌焕正放空思绪，肩膀上冷不防搭上了一只手。纵然是出生入死过的军校生，也不免身体一颤。
凌焕回过头，汪泽洋他们五个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一瞬间他感觉时间疯狂地倒流，世界扭转回到了一个月前。那时他们都在北汶，他和云祁也没有分离。
“焕哥？”汪泽洋见他有短暂的恍惚，便出声叫了一下。
凌焕将将要离散的意识骤然回笼，他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汪泽洋哭丧着脸，“说来话长啊呜呜呜。”
闻远苦笑：“我们三周前从北汶被带到科尔贝伊，一直在一个医院的隔离病区关着。昨天才跑出来。”
卡洛斯接话道：“然后我们就爆料了北汶遇到的困境。”
林修：“然后我们就被军部的人抓了。”
费萨尔：“然后双子塔倒塌了，我们趁机跑出来。”
凌焕：“爆料消息的是你们？”
汪泽洋点了点头，“对啊，是我们。”
闻远有些骄傲，“怎么样？还是有点用的吧？我看网上舆论可激烈了。”
凌焕和他们五个并排走着，说道：“你们终于做了件大事。昨天晚上双子塔外好像有不少人在抗议示威。”
汪泽洋激动地问：“真的？！”
凌焕：“你们不知道么？”
闻远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昨天上午就被抓了。”
凌焕：“……”
“话说，焕哥，”汪泽洋接下了闻远“小问号”的头衔，“你为什么没有去那边和他们一起转移？”
凌焕耸了耸肩，“很简单，我和你们一样。”
汪泽洋：“你也被抓了？”
凌焕：“不是，我自己进去让他们抓的。”
众人：“？？？”
凌焕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反正是个犯人。”
汪泽洋注意到凌焕的脸色和他们几周前所见有着极大的变化。虽然还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却感觉他灰了好几个度，显得没什么精神。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原本深邃有神，线条干净又温柔，在学校里的时候不知道用他的一个眼神霍霍了多少女生。但今天他的双眼带着点空洞，里面布满血丝，好像连续很久都没好好休息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黯淡了，凌焕整个人的精神都像是垮掉了一般，幽幽地散发着冷气。
“焕哥，”汪泽洋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他憋在心里一个多月的问题，“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被军部通缉？”
与他预料的相反，凌焕的神情看不出波动，也不见被冒犯的样子，而是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坦诚，“是因为反叛。”
“反叛？”众人下巴直接掉了。
凌焕一点不遮遮掩掩，“简单来说就是军部有一个计算机，它想要谋杀我们。为了不被它谋杀，我们先下手为强。”
汪泽洋：“是那个什么Air2160？”
凌焕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来到军区外，最靠近军区的那条路上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他们举着拍摄设备，对着残缺的双子塔大厦或是狂拍或是摄像。
烟味和焦糊味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被黑雾遮了半边的天下面，众人的鼻腔里充斥着呛人的味道。
众人对着双子塔的残骸议论纷纷，神情都十分淡漠。
汪泽洋他们几个跟着凌焕走到马路对面去，忽然意识到他们什么都不说就跟着凌焕走实在是不讲礼貌。
于是闻远开了口，“焕哥，你有去处吗？”
凌焕自然地回答：“有。”
闻远：“我们几个……那个……”
凌焕：“怎么？”
汪泽洋：“我们没地方去了。”
凌焕停下了脚步，站在雪地里问他们：“你们之后有什么计划？”
汪泽洋垂头思考了一阵，嗫嚅道：“想回北汶。”
凌焕很重地呼了一口气，听上去像是无奈的叹息。
“我出生在北汶，成长在北汶，甚至都没离开过这座城市。”汪泽洋说着说着，眼睛就湿了，“就算它成了废墟，我也想回去。”
“我也是。”闻远吸了吸鼻子。
千百年过去，有些扎在人骨血里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地点而转移。就像有无数的人依旧对着已经成为死星的地球怀有依恋与向往一般，大多数的人类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来处。
凌焕捏了一下被冻得麻痹的耳垂，“你们离开的时候，北汶是什么状况？”
汪泽洋：“听到了爆炸声，是市中心的方向。然后我们就被过来的官兵给救了。”
闻远：“我们当时都在医院里，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反正就挺莫名其妙的。”
林修看着凌焕捏耳垂的动作，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
但这个名字似乎成为了众人心头的遗憾，三周过去仍然在固执地隐隐作痛，似乎永远都不会好了。
所以他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反倒是凌焕自己把那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云祁……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费萨尔：“我们都没看到现场。”
闻远：“对，当时我们都在病房外面。”
汪泽洋：“焕哥你出来之后我们就都没进去过了。”
凌焕似乎是被他们的描述勾起了伤心的回忆，他的眼睛空洞地眨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汪泽洋：“所以，焕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凌焕放下捏住耳垂的手，将衣服上连着的帽子卡到头上，说：“我和你们一起回北汶。”
汪泽洋又惊又喜，差一点要跳起来。
帽子一带上，凌焕原本就很小的脸顿时又缩了一圈，显出了一点少年气，“这次RB-86病毒有蹊跷，我要去调查真相。”
众人的喜色还没来得及上眉梢，眉头便又被哀愁拉得坠了下去。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