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焕的目光在云祁和蔻娜之间扫了个来回，意思是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人人都说模拟意识技术不成熟，持续放电会给人造成很大的伤害。为什么云祁躺了几个小时还能活蹦乱跳，还直接给测试饿了？
蔻娜脸上挂不住，便搬出万能真理强行解释：“人的体质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神他妈体质各有不同。
凌焕掸了掸黑色军裤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皮质沙发上站了起来，“走，我带你去吃饭。”
云祁的罪名四舍五入等于坐实了，Air2160早就把他拉进了黑名单。他现在和犯人无差，但一向讲究人权的联邦国家，对罪犯的口腹之欲给予尊重。
本着这项原则，凌焕不能让他饿死。何况他的人身安全和健康都与他的KPI挂钩。
云祁在病服外裹了件加绒的大衣，跟在凌焕身后出门。
这个点不是饭点。军部为了保证全体人员的健康与营养，三餐的配比和时间都固定得很死。不在三餐和宵夜时间，餐厅连个门缝都不会开。
敢情是要去吃个寂寞？
云祁饿了大半天，又经历了一场全身麻醉，走路轻飘飘的，速度也慢得不行。凌焕自顾自地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的人已经落下了一大截。
“餐厅关闭了，去我休息室吃吧。”凌焕趁着停下来等他的空隙说道。
众所周知，凌焕这种军部特权阶级在双子塔都有自己的休息室。据说可以媲美高档公寓，餐厅厨房浴室客厅卧室等一应俱全，不像普通军官分配的简单宿舍，除了卧室和洗手间，其他都是公用的，厨房更是没有，只能吃食堂。
凌焕能开小灶加餐不足为奇。
云祁给大衣扣上纽扣，加快步子追上他。
休息室在双子塔2号楼，也就是对面那一座。两栋楼之间有连廊相连，连廊全透明，被特级钢化玻璃很好地包裹起来，同时设置了传送带代步。
连廊位于第三十层，在努力降低建筑高度以防飓风破坏的现代，这种海拔已是出类拔萃。这里也是为数不多的能眺望远方的地点，因此得了“瞭望台”的外号。
不过云祁没什么兴致看风景。
全球的大陆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冰原蔓延到无尽远方。建筑物为了稳固与保暖，放弃了艺术与设计，放眼望去，外面是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单调世界，实在无味。
暴风雪依旧喧嚣，雪花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在连廊的玻璃上，强劲的寒风好像能将连廊生生扯裂。
云祁感觉脚下在微微发颤，似乎是连廊被风吹出了飘移。
“你想吃什么？”凌焕看了会儿玻璃外狂暴的风雪，目光收回来的时候顺带飘到了云祁脸上。
云祁挑眉：“还能点餐？满汉全席有么？”
凌焕：“……”
云祁一副冷傲的模样，“随便吧。能吃就行。”
凌焕冷笑：“那你吃屁。”
云祁：“……”
传送带到了尽头，系统提示音适时地响起：“您好，欢迎进入生活区。”
整个双子塔2号楼就是一个庞大的生活区，特权阶级的休息室还有军官们日常进行体能训练的健身房、球场都在2号楼。
一走进楼里，生活气息便扑面而来，无处不在的监视感也无影无踪了。
休息室不愧是特权专享，整层楼也不见几个人影。要不是身边还有个凌焕，云祁真能以为这里闹鬼了。
休息室只能接受凌焕的身份识别卡。
但所谓只要跑得够快，门禁系统的扫描就追不上我。云祁几乎是踩着凌焕的脚后跟混了进去。
凌焕的休息室与云祁预想的天差地别。
一般住房为了平衡单调的色彩，往往选择较为夸张和惹眼的装修。现代仿佛颜料不要钱的几何抽象画作最为热门——人们看够了白雪，对明亮的颜色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
然而凌焕房间的风格仿佛是对明艳色彩的反叛，无论是壁纸还是地板还有家具，都选择了自然的原木色系，优雅又温馨，很容易让人想到档案库里一百多年前林间小屋的图片。
凌焕脱下外套，尽力拿出主人应有的客气：“沙发可以坐。”
凌焕客厅的沙发都是只能容纳单人的个头，圆圆滚滚的，看上去很软和。云祁抱着外套坐了上去，就像陷进了一大团棉花。
这可比他们宿舍休息区硬邦邦的公用沙发舒服多了。
凌焕换了衣服，做好消毒清洁后进了厨房。
这年代能做饭已经是顶级的奢侈。
冰期来临后，畜牧业和农业全面瘫痪。几乎所有的可食用动植物都养在温室里，造价高昂的模拟生态系统二十四小时维持其成长。它们都是从基因库中被复原出来的产物，极其脆弱，需要稳定的温室培养，即便如此，病亡率还是很高。
此外，温室容量有限，食物的供应远远不能达到四亿幸存者的营养需求。供不应求，价格就会飞涨，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失去了可以购买的原材料，人们便只能依靠人工合成的维生素、蛋白质粉等补充营养。这些东西在超市随处可见，只要加水冲泡就能得到各种口味的糊糊，厨房的存在早已意义不大。
而军部立在这个世界的顶端，享有新鲜食材的优先供给权。
凌焕开了小火慢煎牛排，油在锅底滋滋作响。考虑到东方人保持了几千年熟食的习惯，他将牛排煎到了全熟才关火。
煎牛排的过程中，他又用语音指示智能家居烧了壶热水来泡搭配用的红茶。
装盘之后，凌焕端着牛排和滚热的红茶回到了客厅。
云·能吃就行·祁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大衣盖在身上，两条长腿支起来抵在茶几边，有点挤。
凌焕故意很大声放下盘子，果不其然盘底与茶几碰撞的声响把云祁吵醒了。
他神情恹恹地睁眼看向凌焕，双眸有一瞬间没能聚焦。
“醒了？”凌焕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吃饭吧。”
牛排刚好凉到适口，红茶还冒着热气。
“原来这就是屁。”云祁揭开大衣，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说。
凌焕：“……”
醒来就有现成的饭吃还要怼一句，是不是有病？
云祁切了块牛排放进口中，很慢地嚼了两下。不知是凌焕厨艺好还是牛长得好，牛排煎到全熟还很鲜嫩，几乎吃不到难咬的筋膜。
“这屁还挺好吃。”云祁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极限一换一。
凌焕靠在沙发上，说：“随手做的。”
原来是牛长得好。
云祁啜了口红茶，素白的指尖被白瓷杯烫得发红。
红茶和牛排不是官配，不过它的解腻效果出色，拿来配牛排无可厚非。
凌焕估计他稍微垫了垫饥饿感，便漫不经心地开了话头：“我在你的意识世界里并没有发现关于敌对Air2160的内容。”
云祁用叉子拨弄着切开的小块牛排，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说过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凌焕喝了一口热茶，“但是非法进入Air2160主机室的确实是你。”
云祁没说话。
“只有一个解释能说得通。”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