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祁缩了下脖颈，半信半疑，“这么确定？”
凌焕：“当然。”
云祁：“为什么？”
凌焕在病床的一角坐下来，说：“刚才的枪响，你以为是什么情况？”
云祁摸着耳骨处被凌焕碰过的地方，“北汶的驻军尚未全部撤离。”
凌焕点头：“很对。”
云祁放下手，问：“你觉得……他们是奔着我们来的？”
凌焕双眼淡淡地扫过云祁的脸，“我们？你指的是哪些人？”
云祁下移目光，盯着地面，说：“……我和你。”
以往，云祁的“我们”多半代指处于同一困境下的全部幸存者，特指他们几个人组成的绝地求生小团体。
这一次，他的“我们”缩小到了凌焕和他自己两个人的身上，倒有种松动了立场的感觉。他们两人虽然一同反叛Air2160，开始了一场惊世逃亡，可云祁始终都把自己放在凌焕的对立面上。
无论是飞行员和指挥官，还是犯人和执行官，总暗含着敌对的意思。
他这一改口，两人的战线似乎完全且彻底地统一了。
凌焕在微弱的晨光中注视着云祁，带着点好奇和惊异。云祁的半张脸陷于黑暗，另外一半则被光线照亮，两个部分风格不同，却恰巧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枪声毫无预兆地接续响起，震慑了楼里的变种人。他们再度骚动起来，却中止了原本的行进计划，转而寻找这枪声的来源。
凌焕从床角站起身，透过隔断门的玻璃看着这群变种人的动向。
他们在阳台上搭成人梯，一个接一个地摞上去，爬上了二楼。
凌焕抬眼看着趴在玻璃门外的变种人搭人塔，他们遮挡住了天边散布过来的日光，让他们的病房暗无天日。
枪声连续地响着，将原本静谧祥和的清晨撕得粉碎。
“枪声在楼上。”凌焕动了动嘴皮，说道。
驻军不可能陪这群平民百姓关在楼里，那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只可能是楼顶。
云祁的掌心紧贴着冰冷的玻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凌焕思考片刻，答：“不能确定北汶的局势变得明朗。但有驻军留在这里，很可能是要营救一些人。”
这栋楼里几千号幸存者，假如他们的血样都经过了查验，那么军部对这里谁是健康人、谁感染了病毒了如指掌。
确认健康的人，就可以被接走，接受下一步安置。
这是目前最为理想的思路。
云祁：“所以，北汶不一定是被放弃了，对么？”
凌焕：“也许。”
他们两个获取不到可靠信息，也只能在这里猜测、推断而已。
门外，变种人的人梯搭建完全，后来者只需踩着前人的肩膀向上攀爬，就可以到达二层、三层。
看他们的着装，这群变种人被感染RB-86病毒前，就职于各行各业。有人穿着高中制服，有人穿着白大褂，有人套着橙色工程师背心，年龄层次也十分丰富。从学龄前儿童到耄耋老人，几乎全民上阵。
不管他们是什么职业、高矮胖瘦，还是年龄几何，他们爬楼的动作整齐划一，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官见状也会自愧不如。
“噌噌噌”几下，几千只变种人就从0199号病房的阳台上爬了上去，留下空空的阳台和碎了满地的玻璃。
备用医院一楼重回平静，不闻一丝响动。
众人早被吓得灵魂出窍，叫都叫不出声了。威胁暂时解除，众人的灵魂依旧在外飘荡，没回到身体。
大家都木了，待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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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姚吉声音突变，直接破了音，“他们上来了！”
蔻娜和唐柠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姚吉身前的楼顶平台边缘出现了无数双苍白的手。不出几秒的时间，这些手的主人就翻身上了楼顶平台，高昂着头嗷了两嗓子，就横冲直撞地过来了。
姚吉离他们最近，第一批变种人翻上来的时候，他手里的枪都被吓掉了，人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眼看变种人不和他礼让，逼得越来越近，他直接转身向蔻娜这边跑过去。
蔻娜当即甩下AK47，换了把M249机枪，对着冲在最前面的变种人毫不留情地扫射了一通。
第一排倒下了，第二排变种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势不可挡，且速度飞快。
蔻娜和另外几个队员还想再来一梭子子弹，冷不防被唐柠一把拉住，“对面人太多了，打不完的。快走！”
蔻娜又扫了半圈，不情愿地被唐柠拖向直升机。在远处的KC197和队员们听到唐柠的指令，也紧跟着后撤，向直升飞机这边聚拢。
满脸紫色脉络的变种人潮水般向他们涌来，磨牙声响彻云霄。他们有的人嘴边挂着干涸的血，牙齿上都是棕红色的血痕，相貌可怖。
他们就跑在队员们身后，口中喷出的热气似乎能把蔻娜的头发吹起来。
唐柠一步跨进了直升机，伸手拉了还在下面的蔻娜一把。
其他人互相帮扶着，在变种人即将扑倒他们的前一瞬连滚带爬地上了直升机。
飞行员一刻也不敢磨蹭，迅速发动了直升机，在KC197半个身子还挂在舱门外的情况下就驾驶着飞机离了地。
螺旋桨旋转着，扇起的飓风吹得下面的变种人东倒西歪。
他们却仍然不停下脚步，很快整理好队伍，追着H-10直升机全速向前跑。在靠近飞机的地方，他们又搭起了人梯。
蔻娜注意到KC197还挂在外面，不免又想起了上次他被变种人拽下了裤子的经历。顾不得喘口气，蔻娜扑到舱门边，将KC197拖进了机舱。
KC197：“谢谢。不过这次没有人抓我。”
蔻娜抹了把汗，跌坐在地上，腹诽道：你的记性能不能用在正事上。
姚吉脸又红了，他抬手扇风，装作很热的样子。
然而机舱的侧门大敞着，风正往里死命地灌。
KC197：“我今天没穿粉红色内裤。”
蔻娜：“……”
姚吉感觉脸快热化了，扇风也不管用。
KC197：“准确地说，我今天没穿内裤。”
姚吉喉咙里直接飙血。
以唐柠为首的特别行动队队员迷惑地看着另外五个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感到了一阵谜之尴尬。
更尴尬的是，他们两个五人组分在两侧相对而坐，视线不得不在空中打架。
唐柠新奇地看着中间地板上和KC197坐在一块的蔻娜，问：“你们平时都聊这些？”
蔻娜心说：聊个mmp……
边承转过头去憋笑，高扬沉默着，两人都企图通过装隐形人的方式逃避问话。
唐柠哈哈大笑：“你们组真有趣。也难怪。不然这么些天在北汶关禁闭，你们早该被关疯了。”
蔻娜这边四个活人都被唐柠的话囧得要死，没人想接话，但是KC197感知不到情绪，他顺着唐柠的话回答：“谢谢夸奖。大家确实很有趣。”
这机器人还特地将“有趣”重读了。
蔻娜白眼翻得眼球差点翻不回来。她从机舱地板上爬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到了座位上，斜拉过安全带系好。
螺旋桨高速旋转，噪音被耳罩隔离在外，风声变得模糊又沉闷。
坐在侧门对面的五个人向门外看去。
晃荡的画面中，楼顶聚集的变种人追着他们跑，人梯搭得太高，导致很快垮掉。变种人们像是恼羞成怒，不抓到这群人誓不罢休，竟然像是全然看不到楼顶边缘似地，跨过了护栏。
于是这些变种人就和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地从楼顶坠落了下去，摔在雪地里。
尽管备用医院只是个方块形状的三层小楼，可这两万只变种人从楼宇边掉下去的场景，竟有些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阔。
姚吉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眼睛都看直了。
察觉到对面五个人里有四个活人的表情都由统一的囧迫转变为多姿多彩、各有千秋，坐在门边的唐柠也禁不住回头向下看了一眼。
“他们是……没有智商吗？”她问道，“连趋利避害都不知道？”
SE02：“应该是摔不死吧？”
SE03附和：“我也觉得是这样。听说他们怕水，不会主动靠近水，所以还是懂趋利避害的。”
蔻娜听着他们的谈话，问：“唐队，你在来北汶之前有好好了解过变种人的特性吗？”
唐柠转过头，笑着说：“没有啊。这不是我的任务，我只是来找凌焕的。”说到凌焕，她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蔻娜：“……”
唐柠：“凌承煜上将亲自指派给我的任务，这才是我要关注的重点。至于变种人——”她的目光凌冽起来，“只要射杀就好了。反正，还有不到七十二小时这座城市就会被夷为平地，我何必要知道如何对付这些东西呢？”
SE04：“这些变种人，自然有温压弹来收拾。”
蔻娜脸色一沉，“温压弹？”
温压炸药研发于一百多年前，兼具高爆炸药和燃料空气炸药的特点，爆炸后产生的热度足以融化钢铁，在爆炸范围内的任何生物必定尸骨无存。因此温压弹有着“亚核武器”的称誉。纵使问世一个多世纪，依然是重量级杀手。
唐柠说：“对。温压弹无辐射，不会破坏生态，也不会对我们这块次大陆造成原子尘污染。”
这是还要人夸两句的意思了？
蔻娜干脆地闭上了嘴。
唐柠一笑：“蔻娜博士，你就是研究做得太多了，见不得杀生。但是呢，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专业是战争策略，无论是杀人还是灭城，我都很擅长。”
姚吉感觉脖子根凉飕飕的。
直升机载着各怀心思的十个人，返回了36L停机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