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妈妈打来电话说丰色住进了医院,情况比较严重,我了解前因后果之后,才知道她居然想不开跳进河里自杀,幸亏有好心人看到了,才被救了上来,现在还在昏迷中。我立刻订好了机票飞回老家,让崔帅帮我请了几天假。
赶到医院的时候,丰色的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我哭,说:“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傻啊!有什么事看不开的,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我只能拍着阿姨的手说:“没事的,丰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结束自己的生命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了,我知道丰色这次遭遇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可是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最亲的人伤心欲绝,那么绝情的人只会置之不理。
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拨打了韩旭的电话,等了很久才听到他不耐烦的声音:“安鹿雨,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我想告诉你,丰色自杀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回来看看她吧!”
“什么?不会吧?有生命危险吗?”他很惊讶的语气,或许连他都想不到自己的无情牵扯着一个人的生命。
我平静的有些可怕,“一直昏迷中,医生说是脑袋撞击到了硬物,如果24小时内醒不来的话,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韩旭恐惧了,就算是在冷血无情的人都不想害死人,何况是他还尚有一点良心。第二天,他就飞了过来,心中充满愧疚,一直和丰色的妈妈说对不起,我想不管换做谁,都不能原谅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丰色的爸爸见到韩旭,上前就打了他一个耳光,怒吼着:“如果我女儿死了,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你送进监狱,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赶紧拉住了丰色的爸爸,“叔叔,您别气坏了身体,医生说我们还有希望的,丰色会没事的,真的会没事的。”说着说着,我也泣不成声。忽然间,我想起了潭柘寺大师的话,丰色会生死相伴,难道说的是会在生和死之间徘徊,当时我却没有这么理解,还以为是会出现一个有缘人与她相伴到老。
现在想想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坚强竟然都是装出来的,而我却被蒙蔽了的眼睛,让自己错信她的承受能力足够修好受伤的心灵,如果不是我疏忽大意,或许丰色不会如此,我陷入了无限的指责之中。
时针转过了一圈,丰色的呼吸开始急促,护士喊来医生再次进行急救,我的心像被扯着一般疼痛,眼泪啪啪的滴在了地上,隔着玻璃,我看到了心脏跳动仪上呈现了一条直直的绿线,怔住了。一直持续了五分钟的抢救,最后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无奈地摇摇头告诉了我们,他已经尽力了,让我们节哀顺变。
丰色死了。
面对她的离世,我一直觉得是一场梦,一直挣扎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这个梦太残忍了,它残忍的程度像在挖自己的心,又像虫子在啃噬自己的肉,让我只有一种感觉---痛!
丰色的妈妈当场晕了过去,丰色的爸爸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哀求医生,我已泣不成声,护士赶忙过来抢救阿姨,韩旭一动不动的看着没有心跳被白布盖着的丰色,所有的情景像一部无声电影一样,悲伤哀嚎响彻在医院的每个角落。
丰色的妈妈因为极度伤心而住进了医院,所有的葬礼细节都有叔叔一人操办,白发人送黑发人,每一个听到这个噩耗的乡亲都忍不住流下泪水。妈妈和爸爸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帮忙叔叔一起照料丰色的身后事,我送走了丰色,灵堂上一张没有笑容的黑白照,周围全是悼念的花圈,白黑是这里的主色调,哭泣从早到晚没有停止过,如果用死亡来换取解脱,我宁愿卑微地活着,因为我不想看到爱我的亲人伤心欲绝,丰色太过狠心了,把所有的烦恼都扔给活着的人,让活着的人去承受这巨大的悲痛,她解脱了,彻底地解脱了,可她的亲人没有解脱,或许有一天我会认同她的做法,但是不管有多么大的困难,我都不会轻易放弃生命,因为那关乎着尊严。
有很多时候,我都没有想过生和死到底有多远的距离,跨过这个距离,需要多长的时间,可从这一刻起,我才知道生命如此脆弱,多么亲近的人都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离我而去。如果生命之后有一个永恒的国度,所有的正义、良知、责任,都变得必需,我们不会害怕进不了天堂,我们也不必感叹人生无常,所有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消亡,包括生命。
我跟着灵柩车去了火葬场,当熊熊烈火烧掉关于她的一切,却烧不掉关于她的记忆,那记忆像不眠不休的陀螺在我的大脑里旋转,从中学到高中再到大学,那种形影不离的相伴,欢声笑语的耍闹,都随着屡屡青烟化为永恒,没有她,我的生活失去了光彩,没有她,我的人生没有了友情,如果真有来生,我们永远还是朋友。
丰色,我最好的朋友,一路走好。
告别了丰色之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几乎流尽了一年的泪水,丰色的爸妈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面对女儿的离世,他们始终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连我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亲生父母,
面对韩旭我没有了愤怒,全部转化为了绝望,和他坐下来谈了很久的话,一度说到丰色,他的眼眶也会红红的,我知道人已不在,就算多么愧疚都是于事无补,只是很平静的问他:“丰色的爸爸妈妈已经承受了丧女之痛,你欠丰色的情和债,我希望你能归还那些钱,也好让二位老人以后有个安稳的生活,不用为了钱到处奔波。”
“我知道自己难辞其咎,我不求他们能够原谅我,但是欠丰色的我会悉数归还。”
我看着他,冷心冷面的说:“用一条生命换回你的良知,丰色的牺牲真的太不值得了,她太傻了。”
他低着头,默默地说:“安安,我知道丰色的爸爸一定会采用法律手段,但你知道他们没有证据,人死不能复生,我不想他们浪费时间和金钱,我手头上只有这五十万,等生意有了起色,我会把其余的钱还给他们的。”他把一张卡推到我的面前准备起身离开,我叫住了他:“韩旭,你一开始就算计好骗她的,是吗?”
“是,我当初只想骗她的房子而已,后来的事,想必李允东已经告诉你了。”他镇定地说,“和丰色结婚之前,我没有结婚就有了孩子,女方家里硬是要我买房子才把女儿嫁给我,可你知道北京的房价,以我手头上的那五十万根本买不起,所以在我得知丰色有房子的那刻起,我动了歪念。”
听了他的话,我嘴角抽动,觉得他好可怕,从见到他的那刻起,他都在伪装,我任由他骗了丰色,任由他利用我,如果说他是凶手,那我就是帮凶。
他走了,走的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一句抱歉的话。
我把卡交给了丰色的爸爸,可他老人家坚决要去法院告韩旭,我也不知道怎么劝服他,毕竟丧女之痛是任何一个父亲都无法承受的痛苦,何况他们只有丰色一个女儿。
妈妈和爸爸每天叹息不已,硬是留我在家里多住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妈妈还是坚决不让我走,总说怕我遇人不淑,像丰色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不论我如何安慰二老,都没有快速抹去他们对丰色死亡阴影的联想,很快,我在家里又住了半个月,基本上每天都有同事打来电话催我回去,最可怕的就是终于在一个晚上,手机上显示了小慕的电话,我盯着手机看了很久,都不敢按接听键,任由它响个不停。
我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妈妈倒是很机灵,替我找好了工作,在镇上的小学当语文老师,用实际行动打消我回北京的计划,爸爸倒还是很明事理,坚持让我先回北京交代一下工作,然后再回镇上当老师。
被他们反反复复的做了思想工作后,我都快接近崩溃,丰色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要让他们一时半会的相通实在忒难,所以我提议母亲和我一同前往北京,舍得她一直忧心忡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