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倘若人生真的那么多美好,世间便没有那么多的哀叹,倘若世间一直被这样温馨的爱意笼罩,谁还会躲在角落里抽泣?每个人心里都一定烙下一个关于误解关于错过的印痕,那,才是人生,才是生活,那个烙印,是真实生活的唯一防伪标识。
总是失去让人觉得疼痛提醒着人们“你还活着”,仿佛人们活着只为感知生活带来的伤,仿佛只有那种伤才让人们觉得自己还真切地生活在这个实际上的确伤痕累累的世界。
有时候为考研复习的柳华山会痛的不敢回首过去,甚至,比失去小叔更加撕心裂肺。顾家铭像突然从她的世界里抽离一样,仿佛那就是一场悠远真实的梦境,她深陷其中忘了醒来,现在睡饱了,睁眼却舍不得曾经的美好温柔。只是每次看见顾家星抱着书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却不忘记回头喊一声“大嫂”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顾家铭这个人真切地存在在过她的世界,而现在顾家铭也真切地离开了她。留下周遭一切跟他有关的东西提醒她有关那段回忆的感觉,其中包括读研二的郝帅。
“大神~”郝帅扔在她面前两本书,“你又走神儿呢?”
“没有,没有,看不下去了。”柳华山细长的手指合上课本,抬头笑起来。
郝帅背过身叹了口气,自从那场事故发生,顾家铭离开,柳华山变了很多,先是迅速地变瘦,从一百二十多斤变成九十斤,连脸上都明显有了不该她有的憔悴,然后是没了斗志一样,仿佛磨平了她的棱角。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她跑到自己面前,大哭,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那么无助地嚎啕让他伸手抱住这个快要昏倒的女孩子,断断续续地哭诉,“他,跟别人在一起,她走了,就剩下我自己了,我,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啊?啊,谁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郝帅,拿来这么多书,我根本看不完,也看不下去啊。”自从顾家铭离开之后,郝帅一直以一个合适的距离陪着柳华山身边,两个人之间依然也会斗嘴,但怎么也没了以前那种快乐的感觉,柳华山也感觉得到他的小心翼翼,每每看见他陪在自己身边,心里都会觉得很愧疚。
“你再不看,考研算是没什么希望咯。”
“反正没什么希望,就不考了呗。”柳华山干脆把书又堆回郝帅的怀里。
郝帅真是无可奈何了,看着柳华山平静得仿佛超脱俗世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地疼,后悔如果自己当初努力一把会不会她现在没有那么疼。
“诶,我回公寓了。”柳华山收拾东西站起来,对着抱着书的郝帅说了句,“拜拜。”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一脸肃穆,墓碑上那张照片刺得柳华山眼睛生疼,身边的妈妈一直搂着差点儿站不住的柳华山,还不住地擦着眼泪。照片上是陆子莹耀眼的笑脸,被送来的菊花环绕着,突然柳华山冲过去像疯了一般扫过那些悲戚的菊花,嘴里还喊着,“她不喜欢菊花,她喜欢百合,只有百合才配得上她。”瘫软在地的柳华山直视着照片上陆子莹的眼睛,仿佛微笑着的她在说,“姐们儿还是你懂我。”成安旭伸手扶起泣不成声的柳华山,手指触在裸露的胳膊上,冰凉。
睁开眼泪迷蒙的眼,只见窗外月光明亮干净,又一次梦见了陆子莹的葬礼,从葬礼真正举行,到现在过去多半年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这个场景。柳华山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活蹦乱跳可爱善良的人怎么就能得脑癌这种绝症呢?这个问题就像那么爱自己的顾家铭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背叛自己一样让柳华山深深困惑。
还记得那天从葬礼赶回学校的柳华山没来得及回宿舍就直接奔向顾家铭的公寓,拿出钥匙打开门却看见顾家铭拥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亲吻着,闭着眼睛很陶醉的样子让柳华山觉得异常想吐。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只看见柳华山跑出去的背影,怀里喝醉的顾家铭喊着的人的背影。
柳华山自己把自己锁在一个廉价宾馆的房间里,呆了两三天,没说一句话,没掉一滴眼泪,拉着窗帘分不清黑夜白天,顾家铭没有出现,饿到胃痛出门买东西吃,却发现同样淋着雨在门口等自己的郝帅,柳华山仿佛洪水决堤一般对着郝帅嚎啕大哭,自己的无助在郝帅面前暴露的一览无遗。等到内心慢慢平复,希望听到解释的自己却只收到顾家星的一条短信,“大嫂,哥哥出国了。”没有解释,就这么消失了,再没有任何消息,顾家星也只是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