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琰把她约到一家茶馆，距离“悠然”不过百米。
杨曦今晚穿了一身鲜红的长裙，及膝的花边密密麻麻地紧凑在一起，上身由颜色不一的亮片混搭而成。这件衣服当时买来不到一百块，今天收拾房间忽然掏了出来，她想也没想便穿上了身。
屋外的雨还是很大，淅淅沥沥地打在她白嫩的小腿肚上，杨曦觉得有些冷了。
手里撑着的伞还是那把火红的女式阳伞，和她这身衣服很搭。
进了店门，一抬头便可以看见角落那一处坐着一个包着白色纱布的男孩。他手里握着一杯咖啡，还冒着热气；脑袋上还挂着一两滴雨水没来得及擦掉；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感冒了。
杨曦走上前，坐下。
没顾上男孩的反应，开口便问：“你有完没完？”
韩琰听她这么说，楞了半会儿。途中有侍者上前询问，她什么也没点。
“头上的伤好多了吗？”最后是她先打开话匣子。
有她这么没有良心的人没有？昨天这个男孩还为她拼命，今天她居然翻脸不认人？杨曦再心里深深地鄙视了一回自己，太欠抽了。
男孩吸了吸鼻子，听声音已经是重感冒了，以致于带着鼻音说话倒显得更加可爱：“我昨晚就出院了……你走了以后就出来了，我想……”
“伤还没好你出来做什么？”她一向洒脱，不受拘束惯了，没问他的意见便点燃了一支烟，她太需要靠烟来让自己清醒了：“还有，你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韩琰这回没着急开口，抱着杯子的手更加紧了，他在想应该怎么说。
“嗯……我以为……你至少是会记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他的话零零总总地拼凑在一块儿，杨曦还是没明白他想讲什么。
吐了一口烟，缓缓道：“你在那叽叽喳喳一大堆，到底想说什么？”
“呃……”他憋了好一半天才出来一句：“我以为你多少还是会记得我的……”说完，是一副沮丧落魄的表情。
杨曦捻灭了手里的烟，第一次正眼观察他的摸样。
嗯，皮肤白嫩，即使是这样昏黄的灯光还能看得见那上面白色的小小绒毛；眼睛嘛，比一般的男孩子要大些，不过他不喜欢男人的眼睛比自己的大，还有他的鼻尖，小小的一块粉红的，说很可爱也不至于，只是这么看着让人觉得有一种受了伤的错觉；她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凸起的青筋映出来，感觉还是一双年轻的手；他衣着打扮很合身，不，应该说很合他的身份——一看就知道还是个学生！
杨曦想了一半天还是没想出来他是谁，只是那一张素净的面孔叫她觉得清新，就好比是一阵春风拂面，让人瞬时精神抖擞。
她被自己这怪异的想法吓到。
差点被一个……小屁孩给糊弄过去。
她是觉得这脸在哪里见过，只是……
韩琰不对她抱什么希望了，低着啜了一口咖啡，顿了顿，说了一个日期。
杨曦一只手扶着脑袋，没听清楚具体的时间，只是这一声低语让她恍然大悟。
某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低吟……
杨曦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巷口，那个木质楼梯，那只缩在窗口的猫，还有男人打扫地干净的房间……
女人制止住自己惊叫的冲动，仍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就是那天那个？”
“嗯。”他低声回应，耳朵俨然已经红透。
天啊！
杨曦记得他，她怎么会不记得！直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得出那一晚的激#情。
可是，那个在床上像是君王一般的男人，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杨曦再次看了看身前这个男孩，不，是男人。
这样的他和那一晚有太多的不同，她怎么也不能把这样两个风格迥异的男人联系在一块儿。
杨曦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好一半天才开口：“你找我什么事？”
如果是为了讨回那一晚的酬金，她觉得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拿起一旁的阳伞砸在他头上，再骂一句：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她想错了，因为韩琰根本不是这样一个人。
他比她想的更为霸道。
“我是想说，其实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了？”男孩挠了挠后脑勺，估计是在想改怎样说才显得得体：“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女孩子，总这样不好……”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我不希望你这样。
韩琰还是有分寸的，这样的话他不会随便说。
杨曦低头看着地板上那一撮烟灰，刚才怎么没发现掉落在裙子上的那一点印记，怎么擦也擦不掉，难缠！
就像身前这个人。
“小弟弟，你没搞错吧？还是我听错了？”她故意高声与他谈论，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凭什么管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欸？”
“听着，在我眼里，你不过只是个嫖#客而已。你懂什么是嫖吗？还有，你不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很可笑？你不允许我做鸡，那么你给我一个理由，你凭什么肯定我能听你的？”杨曦骂骂咧咧地教训着他，毫不留情的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是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以拯救者的姿态路过她的生命，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你听我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劝劝你……我看你这样辛苦我觉得……”他还在解释，她却已经受不住了。
“你够了！”杨曦拿起侧倚在桌旁的伞，顺势准备起身：“拿着你那点道理讲给不懂事的孩子听吧。”
韩琰被她这样的举动吓到，睁大了双眼看着她，不可置信她当下的反应。
眼看着女人准备离开，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站着想了想，又坐下。
“我问你。”她像是知道一些事情了，但是又不敢确定：“那晚之前，你是不是还是个雏？”
这话一出口，韩琰连着咳了半天，直到脸颊通红呼吸不顺，他才开口：“嗯……其实是的……我找你也是想说……”
他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他居然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她。
给了杨曦，给了一个妓#女！
她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笑不得？她能不能说她真是后悔了，如果她知道他第一次，她怎么会同意做那笔生意！
“那天是我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我想……能不能过的不一样一点……我觉得我该是个大人了……”他继续饮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而且我现在真的已经不一样了。”
杨曦认真地听完他后面的话，思考片刻，表情比刚才更为严肃，“听着，我不知道你要什么，在那天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对吗？我们只是有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虽然我承认那是一个很美好的体验……但是今天，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你也请放心，我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以后呢，我们各有各的路，我不打扰你，你也别来惹我，ok？”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想要什么精神损失费或者心灵安抚费，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除了一个人，什么也没有，你不用打我的主意了。嗯……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就这样，再见。”
女人拿过伞，逃似的离开茶馆。只留他一个人坐在原位，回忆着前一分钟法发生的事。
这个女人走太快了，她还没听完我要说什么呢，韩琰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