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悠然”脱去白天的宁静，与其他酒吧没什么差别。
杨曦撑了一把火红色的雨伞，跌跌撞撞地往酒吧后门走去。
还未到门口，便听见阴暗处一对男女偷情的声音。
“你……轻点啊，要弄死我是不是……”女人压抑着欲望，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么一句。
杨曦是个守本分的人，没有这方面的喜好，收了伞，当下便准备转身离去。
只是这时男人的声音让她顿住了脚步：“小骚#货刚才是谁求着我喊要要要的？你忘了的话我提醒你……”
这声音穿过她的耳膜、大脑，直达心底的某一处角落。
不会的，应该不是他。杨曦告诫自己，这只是听错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浇湿了她一身的衣服。等到那头没了声响，她才反应过来，离自己演出就半小时了。
匆匆忙忙地进化妆间，她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换了身行头。
背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原来你在这儿啊？”
抬头一看，居然是馨子。
杨曦没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待会不就轮到你了吗？”
馨子原名李馨，她和杨曦一样，都是“悠然”的歌女，同时也是一只母鸡。馨子比杨曦年轻些，但是说到这床上的事情，反倒是李馨比她娴熟多了。
这回看到她湿淋淋的一身，李馨夹着烟头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胸口：“你要真是不怕死，今天什么日子，你也敢迟到！”
李馨口中的“今天”是“悠然”开业十周年的日子，作为“悠然”的知名歌女，今天的客人也比往常多了许多。不用怀疑，一个个都是来看她们姐妹俩的演出的。
说话间的功夫，杨曦已经换好演出服，理了理身后的吊带：“诶，你帮我系一下，紧一点。”
馨子扔下烟头，笑里带着风尘女子的不屑：“怎么，你害怕走光啊。”说着动手帮她拉紧了内衣带。
杨曦拿过一旁的披肩盖在自己身上，这天气越来越疼，她只觉得寒毛不听话地动不动就竖立起来。
刚换上鞋，一旁地李馨便按捺不住，连忙偷偷地凑过去和她咬耳朵：“听说昨晚你出去了？怎么样啊姐们儿？”
杨曦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第一次的“外卖”，心里不禁冷笑：这个坑里原来谁都是一样，巴不得人家不好过，外表看着单纯无害的，往往心里恶毒成什么样，根本不能想象。
在“悠然”工作了这么久，杨曦一向知道这里的规矩，他们这些地下工作者，没有固定的收入，陪酒陪笑陪过夜已经十分不容易，偏偏老板还是个抠门的刻薄女人，提成抽的比谁都多。他们如果不“外卖”，估计哪天饿死在街头也说不定。
听了她的话，杨曦更加没心情搭理。草草地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带上假发，一切准备就绪了，这才开口回答：“如果你也嫌弃工钱太少，我奉劝你，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李馨翻了个白眼，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我才没那个兴趣。
俩人一同出了大门，外头灯光迷离闪烁，各种不同的颜色照在人脸上，不仔细看十分吓人。
杨曦先上台，点了一首西班牙语歌。曲子优雅沉稳。她一开口，整场的气氛便安静下来，台下的男士一个个端着酒杯，换去刚才那一副放纵的浪子摸样，沉醉在这动人的歌声中。
歌曲唱毕，台下是预料之中的掌声和欢呼声，为她叫好的男士不计其数。
而她，又像过去一样，没有理会这些男人的叫喊声，静静地下台，不发一语。
其实杨曦心里想的是：昨晚做的太过了，刚才站在台上，那双磕脚的高跟穿得她差点扭腰。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十点了。
杨曦做“外卖”的事情老板并不知道，她还想着今晚能不能早点请假回家。
化妆室的门恰好在这时打开，进来的是一个侍者摸样的人，低头哈腰的向她打招呼：“杨小姐，久仰大名了。”
杨曦心里冷笑，这算什么久仰大名？她不过是个歌女，做的是皮肉生意，不比那些站在舞台上的女艺人，有光鲜的外表和数不清的钞票。
杨曦是个穷人，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分量。
“请问你是？”她疑惑地问了句，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算作是回答。
站在她身前的男人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她。
杨曦拿过一看：江南律师事务所，陈斌。
“陈先生……你找我？”
“不，是我们老板找你。”他指了指一旁叠放着的大堆的玫瑰，示意她：“这些都是我们老板的意思，希望杨小姐能喜欢。”
“你们老板是？”
“刘浩南刘先生。”男人欠身笑道：“我们老板说，杨小姐的记性很好，应该会记得她。”说完，便退出了门。
杨曦愣愣地坐在桌前，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真没想到，逃了这么久，还是被逮到了。
杨曦被刘浩南包养了整整五年，她原以为，这个男人只要玩腻了她，就会给她自由。不过刘浩南完全没有这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地更加疼爱她。
最后还是她先受不了，选了一个“好日子”带上所有家当出逃。
这么些年，她都快忘了刘浩南这个男人的存在。可是刚才那一瞬间，当她听到那个名叫陈斌的男人喊出他的名字，原来如此……
她立马站起身，换掉这一身礼服，准备早点给自己“下班”，她要回家好好的“压压惊”。
还没踏出门，李馨首先进门拦住她：“准备上哪呢？怎么连衣服都给换了？”说完，又看了眼一旁堆着的花篮，眼底是暧昧的笑意：“哟~我说，你长本事了，今天这么有眼福呐？”
“我现在要回家。”杨曦没有理会她，低下身子绑高跟鞋的带子。
李馨讶异她的举动，拉住她的手，问道：“你没事吧？这才刚开始呢你就要回家？迟到不说，你还早退？”
“这又不是上学，还讲究这些？”杨曦其实想说的是，你就是辞退我我也不干了。她心里巴不得赶紧“辞职”，另谋生路。
俩人说话间，门口走进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拿着酒杯，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见人：“这不是杨小姐么？来，陪我喝一杯……”说着，那只肥厚的咸猪手便搭了上来。
李馨厌恶地看着他，不快地说：“你干什么的，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没看见门口写着“闲人免进”啊，快出去……”
杨曦知道她是火爆脾气，立马拦住她，讨好地笑了笑，挽住男人的臂膀：“想喝酒啊，也行，要不你先出去，让我换身衣服再陪你喝？”
一旁的李馨不得不佩服她，就算是现在也能装出这么淡定的表情，暗地里向她竖起大拇指。
男人听杨曦这么说，笑得更加猥琐，脸上的一堆肥肉聚在一起，眼睛犹如泛着绿光的狼：“换衣服，就这样换吧，让我帮你看着人，你换给我看，来来来……”
杨曦恨不得剁了他那双挂在自己胸前的手！
倒是李馨先喊了出声：“要死的狗娘养的！跑这儿来撒野！”
男人听到这骂声，酒也醒了，当场给她两耳刮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胆敢骂起我来了，弟兄们，不用给这个女人好看呢，今天把你们的看家本领拿出来！”
语毕，化妆室的大门被人踹开，进来了七八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看外表，不是脸上纹了身就是身上带着刀疤，杨曦看到这场景，知道今晚不定不好过了。
“老板，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气呢。”她自己也不禁觉得恶寒，胸口像是堆积了一口好几天都化不去的痰，咳不出又咽不下，堵在喉头难受到不行。杨曦挽住男人的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肩上，语气里尽是撒娇的味道：“人家这不是怕你万一来硬的我受不了嘛，你看你，连玩笑都不会开，还叫这么多兄弟进来看笑话……”
身旁的男人的确不是好惹的主，看她一副妖媚的放荡摸样，冷笑出声：“哼，少给我来这套。今天晚上你们两个自己看，总得有个人陪老子好好玩玩，否则的话……”
杨曦一点也不在意他有没有那个能耐，昨晚睡得迟，又加上体力透支，这会儿脑子疼到炸开。她巴不得这人赶紧闹事赶紧收场，“悠然”的背后有人是众所周知的，他敢在这里撒野估计也是豁了去了。
眼看这场景不好收拾，一帮人堵在门口，现在想出去已经不可能，但是要她陪眼前这个男人过夜……
杨曦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吐了。
说时迟那时快，化妆室的门口忽然来了人。
杨曦抬了抬眼皮，这个男人身穿一件真丝制的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西装裤。他的头发打理地一丝不乱，袖口上的金色袖扣低调地凸显他尊贵的身份。
而站在他身边的人，杨曦刚才见过，他叫陈斌。
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一看见来人，立马像见了财神似的点头哈腰地和他打招呼：“刘少，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啊？要早知道你来，我……”
刘浩南的眼神自进门那一刻从未离开过杨曦的脸，当下听到别人这么说，才回过神，笑容及其冷艳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微翘地嘴唇缓缓开口：“老蒋，你说的‘有事’就是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