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的那一番话对他来说并没有用处,韩琰还是自顾自地每晚都来‘悠然’。如果碰上了有她的演出,韩琰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点一些廉价的酒水,一个人坐在角落,静静地观看她演出。
和别的男人不一样,韩琰对她的感情,更纯粹,更简单。而对杨曦来说,这么些年在圈子里打滚下来,对于男人的成见已经是根深蒂固,更何况还有刘浩南这个存在,她不能忽略这个男人当年给她带来的伤害。
时间一晃而过,四月初,Z市的梅雨季终于有些好转。
早晨,杨曦昏头昏脑地还在床上睡着,耳朵里却听见接连不断地敲门声。她睡得正香,拉过被子盖住头,只乞求门外的人能早点没了耐心,自觉地滚蛋。
可是那声响听在她耳朵里,一声盖过一声,杨曦终于还是受不了,起身去开门。
韩琰这个时候正好提着楼下小摊贩那里买来的早餐,一袋豆浆和两个包子。
当里头的人“哐——”一声打开门时,男孩那只预备敲门的手还停在空中,尴尬地笑了笑:“诶……你醒了啊?”
被这声音给闹的,猪都该睡不着了吧?
杨曦最烦别人扰她清梦,昨晚她唱歌唱得太尽兴了,还不忘喝了几杯小酒,倒下去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这么不怕死地来找她麻烦!她本来就有起床气,这会儿无处可发,韩琰成了最好的出气筒,女人想都没想,破口大骂:“你到底有完没完?大清早地没事找事是吧?我告诉你,别再找我了,算我求你了行不?你是要钱还是怎的?可以的话,我全还给你不成吗?你……”
她解气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不禁疑惑。自那日她把话说开之后,韩琰收敛了很多。没有像之前那样冲动的出风头,她看着男孩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心里也舒坦了——她杨曦不习惯欠别人,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这几个月,他虽然没有正面打搅她,可是每当杨曦站在台前唱歌时,眼角瞥到坐在角落里的他一个人的场景,她的心里总是空成一大片,就像那天晚上的冷风,吹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杨曦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有些……不像样了。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对着自家的墙壁发呆,一根烟的时间,不足以让她想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往往当她刚理出头绪时,燃尽的烟正好烫伤了她的指节,那一块皱起的黄色皮肤让她看着触目惊心,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在这里萌芽。
而这一头,她刚解气地大骂一通,却没听见男孩任何一句解释。
女人抬起头看了看,从对方通红的脸颊和目不转睛地视线里看到,他刚才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这一身……裸#露的居家服上。
杨曦不喜约束,即使在家里也没两样,一件工字背心加一条四角热裤,就算是睡衣了。只是刚起身那会儿,一心想着教训门外的人,根本没多注意里头应该多穿一件胸#罩。
四月的天气还没有真正热起来,尤其是早上。杨曦站在老屋门口,甚至能感受得到这幢破旧的矮房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阴气直摄入她的皮肤,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薄薄的棉质背心下的立刻立起两颗甚为显眼的……凸起。
杨曦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对劲的,“你来做什么?”她改口,语气也缓和许多。
韩琰回过神,接着便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她:“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
女人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而是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住处,接过早点,“你怎么会知道我家住这里?还有,现在是几点你看清楚了吗?”
男孩被她这劈头盖脸地教训骂地抬不起头,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还有……身体:“唔……我是掐好时间来的,我以为你会……”
“砰——”她没给他好脸色,脚一踢,把门给关了。
只留男孩一个人,木着脸,和一面透着霉味的门板发呆。
既然已经被吵醒,杨曦也不准备再睡了。
匆匆忙忙地洗过脸,趁着早餐还热乎的,收拾了桌面,就着浓豆浆,也算是一顿好早餐了。
女人心里正奇怪着门外的男孩怎么没了声息,却在下一秒听见了敲门声。
不过这比刚才那声音要轻柔许多。
杨曦站起身,开了门。
一身着装打扮完好的男人站在她对面,打理地井井有条的西装,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不,应该说,他怎么又来了呢?
女人嘴里最后一口豆浆还没咽下,看见了他,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来干嘛?”
如果说对着韩琰那是没好脾气,那么对刘浩南,她连脸都不必给。
不过这个男人今天却像是有备而来,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冷言冷语,推开了她的身体,自顾自地走进门。
“嗯,不错。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要整齐多了……”男人打量了她的房子,坐在刚才她坐过的木椅上,看了眼饭桌上吃到一半的包子:“杨曦,你可真是……天真。”
他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词,“一顿三块钱的早餐就把你给卖了?我当初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廉价?”
杨曦不喜欢和他理论,该说的该做的都做了,他们俩之间再没有什么纠缠可言。更何况,他现在包#养的是她的好姐妹,她难道还要不知廉耻地去掺一脚?
不不不,杨曦还是要脸的。
“我一直很廉价,你不过是今天才知道我居然这么廉价罢了。”她有些低声,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强硬:“刘浩南,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嘲笑我当下的窘境,那你成功了,你可以走了。”
刘浩南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片手帕,擦拭了倚着手臂的桌面,淡淡地说:“我可不是为了嘲笑你的。杨曦,你怎么还不懂?我现在来,是为了救你于水火,你明白么?”看到女人疑惑的神情,他解释道:“好歹是跟过我的女人,现在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说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这样吧,你给你出个价,你现在马上搬离这里。这个老城区不久之后就要拆迁了,你也没多长时间住……”
“不!”
不是没有想过会被拒绝,只是,这么一个简单地字,刘浩南读懂的不止是拒绝。
这个女人到底是有过怎样的经历,让她现在对自己避而不及?刘浩南回忆着当年的情形,怎么说大家也该是朋友一场。她走的时候带了一大笔的钱,不用说,那都是他的。可是他也没计较不是?杨曦她凭什么总是一副受伤者的姿态?
“刘浩南,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情人,是李馨。你这么做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愧疚?你从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吗?”杨曦字字珠玑,讲得他哑口无言:“就算你多金,有花不完的钱够你养一辈子的女人,可是你好歹……好歹也该懂点原则才是。”
“原则?”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燃起一支烟,吸了一口:“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原则?好啊,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说说看,你的原则是什么?”
女人顿了顿,这样的对话是之前没有过的,她何曾这样颐指气使地对他这样态度?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忘把下半句话讲完:“刘浩南,做情人也要有做情人的忠诚,你到底明不明白?”
刘浩南拧了拧眉,优雅的姿态不受她的话语的改变,他还是那个温润的英俊的男人,只是眼底的情绪稍稍改变,他其实已经是气极,可是多年的商场拼杀让他更为镇定:“原则?忠诚?杨曦,我真没想到,你会给我这么一个惊喜。”男人捻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扑在她的脸上,让她睁不开眼睛:“你以为你的原则是什么?看来你这几年比我想象之中过得好太多了。你受过饿吗?你有过冷到哆嗦站不起身却还是得低着头迎着风雪前行的经历吗?你的那些苦那些累,都不过是花拳绣腿。你以为你逃过了我,可是事实呢,杨曦,你现在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还有戴着的每一样首饰,不都是我当年给你的吗?别说这是你自己赚的,如果你能一分一毫的不拿我的钱,现在这会儿,早不知道改变成什么样子饿死在街头了。”
“……”女人冷着脸看着他,想看看他疯了是个什么摸样。
“杨曦,我还忘了提醒你了。别以为和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朋友玩过家家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人家是大学都没毕业纯良少年,你?你算什么?你是妓#女,你是鸡,你有什么资格去污染一张白纸?还是说,你相信这个男人能给你带来快乐?别幻想了,肥皂剧看多了的女人才有这想象。”男人缓了一口气,还没把话说完:“我是和李馨在一起,可是李馨不也和你一样么?你们都是妓#女,妓#女配嫖#客,黄金组合。你看看你现在……”刘浩南指了指桌上咬了一半的包子,露出一点点的肉末,还散发着热气,“就这样,就这样你就屈服了?你还真是越长越回去了!”
“你说够了吗?”她打断男人的话,心想,等一下一定要把这包子拿去扔掉!不,拿去喂狗!反正不是出现在她家就是了。
“好了,你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可不会欺骗你,我们这是正当买卖。”
男人顺手帮她关上木门,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这么些年来的委屈,都被他说中。以前她以为这是爱情,可是爱情带给人的不应该是甜蜜的回忆吗?为什么唯独她,偏偏是这样刺痛的不敢回头的经历?
女人蹲下身,忍不住掩面嘤嘤地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