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日上午七点十六分，豫省南阳北一百多公里处的鸭河口水电站，已是满目疮痍。
作为南阳前线最大的能源输送基地，鸭河口水电站从前一天晚上开始至少已经遭到一次弹道导弹、两次巡航导弹的攻击，随后又遭到了三次不同程度的空袭。
幸好，作为水电站主体的水库大坝本身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破坏，只是电机房受到了袭击，显然是被“重点关照”了！虽然经过连夜抢修，但仍然有至少一半的电机组彻底报废，必须整体拆除更新了。
陆军第二十一防空旅第七营驻扎在这里，连夜的激战已经让战士们疲惫不堪，不少人蜷缩在弹药车或指挥车内，抓紧这难得的空挡好好打个盹。
“不行，彻底废了！”技术士官刘洋“啪”一声从被炸得东倒西歪的雷达平台上跳下来，稳稳地站在地上。
他冲着一旁的营长秦志林使劲摇了摇头，接着道：“里面但凡有点用的零件都散了架，这个是彻底没戏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见到营长脸上无比失望的表情，刘洋也是无奈，又道：“这种老式雷达发射主动波，最招飞机炸了！更何况还是固定式的，想跑都没招！本来，有那边的LHQ-7C点防空导弹配合，对付下空对地导弹倒还能抵挡两下，偏偏却遇上了滑翔炸弹，这可太倒霉了！威力还特别大，这一下算是彻底炸散了！”
秦志林叹了口气，心知已无力回天。
“算了！没了就没了吧！只是少了这部远程双坐标警戒雷达，这往后的防空可就吃紧了！”
“岂止雷达啊！我刚从C1点回来，那里的那部LHQ-2B远程防空导弹的发射器也被摧毁了，还死了好几个人！唉，太惨了！”刘洋的声音越来越轻，足尖踢弄着地上的小石子。
这事作为营长的秦志林当然知道，整个第七防空营只有六台防空导弹发射装置：两台LHQ-7C短程防空导弹、两台LHQ-16A中程防空导弹、两台LHQ-2B远程防空导弹。
其中，LHQ-7C和LHQ-16A都是自行底盘，作战时可以随时向各处机动，生存能力要强得多；唯有LHQ-2B是老式的陆基远程防空导弹，依靠固定阵地发射，一旦被敌方锁定就很难逃脱了。
而几个小时前的战斗也证明了这一点，部署在水库西北C1阵地上的LHQ-2B由于可能连续威胁到飞行机械人的安全了，且目标又明显，结果被连续两次击中，发射装置毁了不说，连三连长窦一鸣也不幸遇难，实在是雪上加霜啊！
“嗯！”秦营长不愿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过分悲伤地神态来，“小刘，你马上去那里传我的命令！把C1阵地上留下的导弹全部转移到东面的A2阵地上去！你顺便也帮一下他们，估计现在人手吃紧的很！”
他顺势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好几十上百的电厂工人们正四处咋呼着跑来跑去，有扛东西的、有提东西的、还有吹着哨子指挥的……他们正在拼命抓紧时间整修电站的受损部位，尽量以最小的代价保证前线的用电安全。
而由于空袭的突然，电厂的很多职工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无奈之下，秦志林只得将防空营的大部分文职人员、技术官兵支援给了电厂，自己只留下战斗人员和少量必须的技术骨干以应付机械人的攻击。
“好！我马上就去！”刘洋答应一声，转身向西跑去。
A2阵地是位于水库东北面的一处防空阵地，上面部署着另一具同型号的LHQ-2B远程防空导弹；从C1将剩余的导弹运到A2去，距离可不近！而机械人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留给十营的时间并不多。
秦志林看看左右无事，便径直去了三连设在大坝上的连部，失去了连长，他们现在急需一个主心骨来指导下一步工作；而副营长一早就去了一连驻守的电机房，那里是整个水电站防御的重心，又是机械人攻击的重点区域，轻易离不得人。
眼下也只有他去三连最合适了！
车早就因电站维修需要而被调走了，秦营长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三连连部设在大坝上的工修房里，两百多米长的坝顶通道一字排开部署着七八门37毫米和57毫米高射炮，最中间还有一部隐蔽设置的LHQ-7C短程防空导弹。
战士们忙忙碌碌的来回在通道上，更换炮管、补充弹药、救治伤员……看见营长过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举手敬礼。
秦志林一面还礼，一面加快了脚步。
他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到来打断了战士们的工作。
还没到连部，大老远的他就听见了三连连副孔云毅的大嗓门。
“快点，快点！把炮弹都搬到战位上去，别把口径搞错了！等打起来发现不对时，你小子哭都来不及！”
“还有你，没吃饭啊！人一次搬两箱，你搬一箱！想偷懒啊！小心我踢你屁股！”
……
秦志林微微一笑。
“行，就孔大头这劲头，估计没啥问题！”
想着想着，他人已经站在了连部前空地上；不远处，一个在坝顶的寒风中只着一件衬衣的瘦高个正敞着衣领在那里大呼小叫，光光的大脑袋上军帽早已不知去向，豆大的汗珠正一个劲往下淌。
“孔大头！”秦营长大吼一声。
“到！”孔连副条件反射一样应了一声，接着便瞪大眼睛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待看清是营长大驾光临后，这小子脸上居然流露出一股不情不愿的神态来。
“营长，你怎么来了？”副连长一路小跑着来到秦志林面前，一个敬礼后发现帽子已经不翼而飞，只得有些尴尬地放下手。
“呵，臭小子！我来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怎么着，合计着我碍你事了！”秦营长心里大乐，脸却板了起来。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你这说的哪里话啊？”孔云毅露出一脸假笑。
“臭小子，我会不知道你？”秦志林轻轻踢了他一脚，“说，有啥困难！”
孔云毅屁股挨了一脚，一听这话立马一个立正，大声道：“报告营长，没有困难！三连全体官兵誓死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只要我们在，大坝就绝不会有问题！”
“嗯，不错！是这股精神头！”秦志林点点头，眼睛四下瞧了瞧，又低声问道：“伤亡大吗？”
孔云毅犹豫了一下，同样低声回道：“阵亡十七人，包括老窦！另外伤二十一；损失导弹发射器一部，37炮和57炮各损失一门！”
说到窦一鸣的阵亡，两人不约而同有些伤感起来。
半天，秦志林才道：“三连打得很好！但损失也很大，目前人手很紧，我带了些人来，还有些防空机枪和单兵导弹，就留在这里协助你！战斗还由你指挥！”
孔云毅这才发现营长身后还有不少人扛着长枪短炮等在那里，看上去都是营部的参谋和警卫人员。
“这怎么行？”他有些急了，“这里太危险了！我保证，只要三连还有一个人在，就绝不会让大坝出事！出了问题，你砍我脑袋！”
“孔大头！”秦志林的脸严肃下来，“你现在已经是三连连长了！我要你的脑袋干吗用！告诉你，刚才团部传来师长的命令，我部必须坚守到上午十点！在此期间鸭嘴河水电站但凡出一丁点差错，你我就是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这是命令，少给我讨价还价！”
孔云毅撅着嘴，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秦志林见他还是有点情绪，便放缓了些语气道：“孔连长！不光你这里，一连、二连那里，营部都已经派人加强了！除了支援给电厂的人，其他非战斗人员会全部充实到连队里。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残酷！以后这两个小时里，我们没有援军、没有退路，只有像钉子一样死死扎在这里！士兵死光了，班长上！班长死光了，排长上！排长死光了，你上！你死了，老子上！”
随着营长越来越严厉的语气，孔云毅挠了挠他那出了名的大脑袋，最后一个立正。
“是！明白了，营长！”
秦志林赞许的点点头，看见旁边的炊事班正好送来好几大桶早饭，热气腾腾的样子，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老郭，今天吃什么啊？”他冲着炊事班长大喊了一声。
老郭正忙着给排队领早饭的战士们舀稀饭呢，听见有人问，抬头一看，见是营长，便笑着大声应道：“稀饭配咸蛋！还有肉包子，每人俩！”
“呵，丰盛！给我也来一份！”秦志林笑道，又一回头冲他带来的官兵们一摆手。
这些战士也立即放下手里的家伙，一拥而上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你也去吧！让战士们赶紧吃饭！早点吃好，早点准备！”他对站在一旁的孔连长也摆了摆手。
“是！”孔云毅答应一声，转身离去，继续用他那大嗓门招呼远处的官兵们来吃饭。
老郭送来了属于营长的那一份早饭，热腾腾的很是诱人。
秦志林坐在三连的连部里，因为心里有事儿，吃了几口便停了。
“营长，是不是不合口味？”老郭站在一旁用白围裙擦着手，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是，不是！刚来时，吃了几块饼干，现在还不太饿！”秦志林有些歉意地一笑，捏着包子又咬了几口。
“中午吃什么？”他有些含糊不清地问。
“吃饺子！白菜猪肉馅儿的！”
“嗯，不错！别忘了，给电厂的人也预备一些，他们的锅炉房没了，估计也没地儿做饭去，你们受点累，尽量给他们多预备些！我们不够的，下点面也能对付！”
“哎，知道了！”
老郭走了，秦志林边吃边想着心事。
突然，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空袭！空袭！”有人大喊。
秦营长大惊，丢下包子，跑到外面一看：整个坝顶通道上的三连阵地上，许多战士们正忙乱地奔向各自的战位；一门门高射炮被摇动起来，一具具高射机枪也已经安装到位，十几个手持单兵防空导弹的官兵被分散到各处。
“怎么回事？”他一把抓住正在大声指挥的孔云毅。
“来了！它们来了！”孔连长五官都有些扭曲了，“至少有上百架！”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连续的爆炸声，接着便是熟悉的37炮和57炮猛烈地还击声。
最南面二连的阵地上升腾起无数黑色的烟柱，一枚接一枚的导弹飞速上升，迅猛地刺向躲藏在高空的敌机；数十道火光在微明的天际拉出一张死亡的大网。
秦志林在望远镜中看见，天空中正有无数黑点在通过那里：一部分分出来盘旋在二连上空压制他们的火力；另一部分飞向东面一连的阵地；而更多的正扑向这里、扑向自己、扑向三连！
他暗中倒抽一口冷气。
“上百架！比此前三次空袭敌机数量的总和还要多啊！”
东面的LHQ-16A也发射了！八联装垂直发射系统一口气将所有导弹射了出去，然后又紧张地进行再次装填。
天空中死亡使者们被导弹追逐着四散躲避，不断有爆炸声传来，然后无数的碎片洒落到大地上；或者有被防空炮火击中的，拖着长长的黑烟坠到地面，最后炸起一束浓烈的烟尘。
然而，更多的敌机冲向大坝！
“开火，开火！”孔云毅在怒吼。
高射炮群喷出成排的炙热金属射流，高速追向密集的敌机阵型。
机群慌乱地散开，有几架*得太过靠前的“捕食者”被炮弹击得粉碎，四分五裂地摔向坝底。
“呜、呜……”无数无人机从人们头顶掠过，然后在远处掉头，再次扑来！
炮群和高射机枪随即转向，各自寻找目标猛烈开火。
天上地下硝烟滚滚，爆炸声震耳欲聋。
不时有敌机被击中、然后翻滚着掉落地面；又不时有导弹从天而降，击中正猛烈还击的高射炮，巨大的爆炸顿时将火炮和射手一起炸成碎片。
仅仅半个小时，三连已经伤亡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