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交锋,汉斯为了掩护我而仓促开枪没击中“绞颈者”,“绞颈者”则是今晚的第二次失手。相比之下,最倒霉的就是我,最幸运的也是我,被“绞颈者”诱导,差点被绞颈,虽说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下一次绝对不可能这么走运。
现在我们和“绞颈者”相互撂了底,他知道我们是两个狙击手以及我们的方位,我们也知道他大概在1点钟方向,双方很有默契地挪了挪窝,原来那个地肯定是不能待了。
汉斯狙击枪上安装昂贵的AN/PAS-13热瞄具显然是失去了作用,平时连个小老鼠都不会放过,今晚只见他狠咬牙猛调灵敏度,却连“绞颈者”的毛也发现不了,这个寂寞高手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不露面。但他不会放弃,给两个狙击手脖子上钻洞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
掌管时间的神好像死了一样,今晚的时间几乎停滞了。我没有看表,但是夜间的气温已经降到十多度,扳机上的手指冻得木木的,趴在地上的四肢也逐渐发麻了,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眼睛,连续盯着一样的墓碑坟头几个小时,谁也受不了,包括狙击手,毕竟都是人。没办法,我只好让左眼继续执勤,让右眼稍事休息。
这是一场时间和死亡的赛跑,子弹就是裁判。夜晚或许我们还有优势,到了白天就很很难说,我和汉斯都没有吉利服,也没有适当的伪装,靠的就是夜色。天一放亮,“绞颈者”的技术经验会把胜利的天平偏向自己,我和汉斯也只能乖乖的认命。但是心里再着急、再害怕,也不敢冲动。这是死神在煎熬我们心理素质,我现在体会到了,狙击手比任何兵种都更需要耐心,更需要韧性,自认倒霉吧,这就是他妈的狙击手。
坚持!左眼再换成右眼……
“黑桃7,咱们做个诱导物吧。”汉斯小声地对我说。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看来我还真不是做狙击手的材料,又或者说“绞颈者”给了我太大的心理压力,被吓飞的三魂七魄仍未完全附体。他能仅用一个消音器就让我上当,我为什么不能诱导一回呢,我虽然没有看到他,但我知道他用的也是像增强仪,热瞄具不利于他绞颈,我当即向汉斯点头,材料就用我们身上的东西拼凑。
十多分钟后完成,假人的脖子还围着那件黑衬衫,为了做的更*真,我把G22和假人缠在一起,我向汉斯挥了一下拳头,意思是就看你的了,你是第一射手,可千万别把我搭进去。
汉斯用力地点点头,我用一根绳子慢慢地拖动假人,看样子像是狙击手在缓缓地匍匐前进,最后把假人停在一个墓碑后面,用绳子轻微地拉动他的脑袋,给对手一个狙击手正在搜索目标的错觉。
提心吊胆地拉了半个小时,手指都困了,我从没有想过用手指重复一个小小动作,竟会如此吃力,老奸巨滑的“绞颈者”也没有上当,我有些心灰意冷,汉斯无奈地耸耸肩,只能继续。
我就不信这个狗杂种不上当!做为一个极其自负的顶级狙击手,他是不会允许一个敌人在他眼皮下晃的,他现在不动手,可能是没发现,不对!他的战场控制力是无人可以比肩的。要么是正在寻找更有利的射击的角度,又或许他已经识破是个诱饵,他的狙击生涯不知道给别人下了多少饵,难道他会轻易上当?
我尽量清除杂念,手指还在机械地动着,冰凉的地面湿气越来越重,我能看到G22枪管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不一会,夜幕上的点点星光逐渐暗淡下来,那是太阳光照射在遥远的高空,那里空气稀薄,没有大气对光的散射,阳光还不能射到地面,却把星光淹没,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墓地即将被笼罩在更为可怕的黑暗之中。
黎明前的黑暗。所有中国人被明白它的意思,它更多时候被赋予象征意义,如“国民党反动派最后的垂死挣扎”之类,然而敌人在被消灭前的挣扎是最凶猛最可怕的。如果把这个意思套到此情此景中,你们可能觉得有点牵强,有点迷信。但这并非无稽之谈,因为夜视仪正在慢慢失去作用,而一个心高心傲的变态狙击手恐怕不能容忍我们见到初升的太阳。
一丝不详的预感弥漫到我全身,毛孔随即被炸开。“绞颈者”又要出手了!!
“啪”地在我面前的石碑上出现一点火星,随即弹向我。干!又是跳弹。电光火石的速度向我扑过来……几乎在同时,汉斯也开枪了!
我本能地起身躲避这颗致命金属,身子刚抬起,我又硬生生地坠在地上,这是个圈套!“绞颈者”不会这么没水平的,他要*我起身暴露颈部,成就他那变态的嗜好。
吃颗跳弹和脖子上钻洞,二选一!求生欲望用比跳弹更快的速度阻止了躲闪动作,我坠在地上的同时,胸口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但我知道我没死,因为跳弹又弹了出去,溅在地上了。
胸口被击中的部位是杰克上尉给我STRIDERD9军刀,真他妈的幸运!也真他妈的倒霉!顾不上肋骨的疼痛,缩在坟堆后面,拉回假人,再次把G22拿在手中,我决定再也不和G22狙击枪分开,这个游戏也不能玩了。
“你没事吧,我没打中。”汉斯缩着脖子退出弹壳边搜寻边问我。
胸口像被人砸了一锤,这让我呼吸有点困难,我忍着疼痛慢慢地吸了一口气道:“拜托,你下次能不能给我个好消息。”
汉斯停了片刻,缓缓地说:“对不起。”
“没事,我有九条命。死不了的,‘绞颈者’的运气已经透支了,咱们赶紧换个地方吧。”我现在是死鸭子嘴硬啊!连续两次差点送命的经历让我都不敢回想,“绞颈者”实在是太可怕了!简是就是狙击界里的艺术大师。我还是第一次见识狙击手会用跳弹来算计对方,要不是军刀,我想我至少地断根肋骨,内脏受损。而且他还是非打脖子不可,今天不是他的状态不好,而是坟堆墓碑这种特殊的环境制约了他的发挥。不管怎样,我是越想越心寒,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虽心有余悸,但是还必须趁着最黑暗的时刻准备好迎接黎明,跟着汉斯借坟墓的阻挡小心慢慢地匍匐移动,此刻我俩的动作就像两只缩头乌龟。我现在最想的就是变成一只老鼠钻在地底下,不能暴露在空气中。猎杀“绞颈者”纯属瞎扯淡!这已经成了一个伟大的、不可能实现的理想。能他妈的活着回去就烧高香了!
“绞颈者”是个认死理的人,或许他认为连续的失误是他的耻辱,这个家伙铁了心和我们在这个大坟场上做起了游戏,当然他是猫,我和汉斯是耗子,虽然我两都有枪,和他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遇到更强的气场,我们就地小心了,现在我对“绞颈者”的存在与否仿佛有了某种心灵感应,也可能是吓的。
黎明终于来了,一缕缕晨曦照上天际,恶梦一般的夜晚像个不红不紫的明星,极不情愿地从舞台上慢慢退场。纳杰夫城内穆斯林的晨礼颂经声飘到坟场,呼吸着清冷干甜的空气,我却没有在坟场等待观赏日出的雅兴,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先用快要蒸发的露珠和地上的土把自己尽量融入到坟场的黄色背景中,把枪身也涂成土黄色,再取下枪上的像增强仪,打开瞄准镜右侧的光源开关,分划板被红光照亮,默念一声“马丁保佑我吧!”硬着头皮继续死亡游戏……
“绞颈者”的位置还在1、2点钟的方向,我对于我们观察极为不利,不得不说,他真是个狗杂种。太阳出来后,我们刚好是面向阳光,而他却是背光,天时地理都有利于他,他虽然是单人单枪,但是我和汉斯的技术加起来也达不到的他的高度。
天已经亮,我也关掉了光源开关。这样对峙下去不是办法…………
我和汉斯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再引蛇出洞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汉斯也许是觉得昨夜我受的刺激有点大,或者是没杀死“绞颈者”内心过意不去,主动提出让我担任第一射手,他做诱导,他的M40A3狙击枪已经去掉热瞄具,因为它在纳杰夫火炉一样的白天几乎不起什么作用,而温度就像烧水一样,马上就要热了。
汉斯是个彻底的日耳曼人,在战争中极富创造性,也极大胆。他把MARK4M3瞄准镜物镜内嵌的蜂窝型防反光罩也去掉了,这样可以让对方观察到瞄准镜的反光,汉斯正在深呼吸,难道他要以身做饵……
我马上打手势制止了这种疯狂的举动,“绞颈者”虽然专打脖子,万一手发抖打到头怎么办?而且我不认为我比他的枪法更好,白白牺牲汉斯,我一个人更是“绞颈者”的刀下菜,我把黑衬衫扔了过去,打手势让他做一个观瞄手的头部。
汉斯眼神很慌乱,心情极不平静,鬼知道这个德国佬在想什么?他终于照我说的做了,三分钟后,汉斯点头向我示意,他准备好了。
我调匀呼吸,缩着脖子紧盯着瞄准镜,汉斯用枪挑着观瞄手的脑袋,手拿观察镜,伸了出去,观察镜以下被黑衬衫蒙住,看上去就像一个观瞄手在观察情况。
白天,瞄准镜里坟场恢复了它原来的面貌,却仍然恐怖诡异,黄色的坟头,白色或黑色的墓碑,青青的草皮,再也没有第五种颜色。1、2点钟的位置风平浪静,难道我的判断失误?可我明明感觉他在哪啊!我旋转橡胶圈,把倍率放大,仔细扫瞄,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这个狗娘养的到哪儿去了?
这时,对面刮来一阵暖风轻揉着我紧张的神经和疲惫的身体,按说这应该很舒服,我的心却狂跳起来。2点钟的位置,也就是“绞颈者”设过诱导物的地方,有点不对劲?虽然消音器还在,但是后面的蒿草被风吹动时摆动的不自然,总之,更像个人。
“绞颈者”?不会吧!
也不知道是出于已经上过对方一次恶当,还是莫名的恐惧,我犹豫起来,扳机上的手指好像不是我的,完全不听我的指挥,直到对方开枪,我的手指都是僵的。
“绞颈者”确实在哪里!错失良机,后悔都来不及。汉斯手中的诱导物被打飞了出去,我却没有把握机会及时开枪,而是缩了回来。因为我从瞄准镜里和“绞颈者”对视了一眼,他好像在跟我开一个恶意的玩笑,又或者要把我俩彻底戏耍个够。
我从来没见过那种可怕的眼神,灰蓝色的眼睛就像丛林里白唇蟒的眼睛一样邪恶,却又深沉,又锋利的多,不太好形容。对了!就好像黑洞一样,能吞噬一切,我眼中的少许杀气和他对视一眼便如泥牛入海。当然,我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自信心也如同被扎破的气球“噗”地一下,全跑光了。
以前听人说,杀性过重的人,连鬼都怕,的确如此。这么说吧,我们都是食肉动物,但他更像强悍的老虎,而我和汉斯顶多就是两个小猫。我现在可以确定,我的生命就要被终结在这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和平之谷了!
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慵慵懒懒,我的内心却冰冷如铁,就像被锁在冰库里。现在我所有学过的狙击技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汉斯保持了他一贯少言语的风格,不埋怨,也没安慰。事实上,我和汉斯就像在等死一样,我们捕捉不到对手,但是对方强大的气场却阴魂不散地罩在坟场上。
对于“绞颈者”来说,他昨晚虽然几次失手,但主动权还在他手中,给我们两个绞颈只是个时间问题。但是他想不到,今天,他的生命却在和平之谷被划上句号。搞砸这一切的全是因为一个人……
就在我和汉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近晌礼时分,我和汉斯都被身后的悉悉索索声音吓了一跳,虽说是在等死,但谁都怕死,我急忙拔出手枪对准身后,贴着地面匍匐着慢慢爬过来一个人,仔细看却是书呆子,手里还拿着那支在宗教法庭里缴获美军观瞄手的M16A2。
这个蠢货来干什么?汉斯直接用一小土块敲了他一下,打出停止的手势,这个白痴会连累我们被“绞颈者”发现的。
书呆子看着我们脸带笑意,目光炽热满含关切,真诚地说:“我是来帮你们的。”
“你他妈的能帮个屁啊,尽帮倒忙。马上滚回去!”这个絮絮叨叨有点弱智的神经病,经常搞砸,我顿时骂了起来。
“黑桃7队长,我知道我很笨,但你说过,我还有更大的价值。海因茨他们说那个‘绞颈者’很难对付,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你死不要紧,别他妈的连累我们一起死。”汉斯也气得破口大骂。
“其实我就是来送死的,为了伊拉克!为了纳杰夫!也为我们的朋友!我只是希望我死的有价值,安拉至大!保佑我们除掉那个魔鬼吧!”书呆子很坦然又很虔诚,我和汉斯立时哑然,他要做饵!我又想起那两个我不知道名字却舍身为我们引开“眼睛蛇”直升机的迈赫迪军民兵。
瞬间,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书呆子的生命光华把我内心的坚冰融化了,我很感动,但我……
汉斯脸上的猪皮肯定也被烫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黑桃7队长,你们要活着,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们。你们告诉我怎么做?”
书呆子趴在地上,继续感动又像羞辱我和汉斯。
和平之谷的空气突然被抽干了。昨天早上,马丁让我俩做出了艰难的决择,同样的题目今天早上再重复一遍,该如何选择?A还是B,反正没有第三个选项。
“我只有一个遗愿,就是除掉那个魔鬼,不要让更多有血性的伊拉克人白白牺牲。”书呆子的话像个大巴掌,火辣辣的煽在我脸上,“有血性的伊拉克人”本是我刺激他帮我找自愿者做“房屋炸弹”的,现在反到是我没血性。
“别犹豫了,队长,我相信你们能办得到。”书呆子继续拷问我的良心,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也无言以对。
“我不会让你白死的,黑桃7,别犹豫。”汉斯咬着牙说,声音又恢复了冰冷。
“我……算了,我办不到。”
“阿拉伯民族有句谚语,你若不想做,会找到一个借口,你若想做,会找到一个方法。我们有三个人,他只有一个,他只有一条枪,你们有两条枪,黑桃7队长,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说到“失望”时,书呆子的语气很重。
重如泰山!!
汉斯咬着牙把观察镜和面罩扔给了书呆子,又把目光投向我,眼神很锋利,没有丝毫感*彩。
绝不犹豫!也不能犹豫了!
现在,我选A!我愤恨地翻出马丁留下的穿甲弹,顶上枪膛,再把消音器拧下来,我需要最快的速度结束那条罪恶的生命。拼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马丁、书呆子保佑我干掉那个杂种吧!”
我和汉斯盯紧瞄准镜,两条愤怒的狙击枪都在等待着“绞颈者”出现,书呆子的脑袋慢慢露出坟头……
狙击手所有的准备只为击发的那0.022秒。和昨晚的惊心动魄相比,开枪反而简单多了。变态的“绞颈者”再次出手,他用匪夷所思的速度连发两枪,第一枪准确命中书呆子的颈部,第二枪已经失去了准头,打在一座坟堆上。汉斯的M118狙击弹击中他的脸颊,我的穿甲弹愤恨地刺穿防弹衣钻进他的胸膛。
“卟嗵”,书呆子倒在左边10码的地方,脖子被打断了一半,血还在流着,口袋里的眼镜也已摔碎,脑袋和肩膀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未散尽的瞳孔里仍留有满意的微笑。
“兄弟,我们干掉了‘绞颈者’,你可以安心地上路了!”我悲痛地合上书呆子的眼皮,跌坐在他身边,点燃一支烟,只是这次的烟草却没能麻痹我的感观。
汉斯把“绞颈者”用的SSG69拿了回来,并把“绞颈者”额头上纹着十字线刺青的肉皮放在书呆子僵硬的手里,颤抖着说:“兄弟,恶梦结束了!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