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苦海贞情2
——唐玉文
他俩,一个人的妻子“畏罪自杀”了,一个的丈夫“得癌症病死”了;一个是“现行反革命”,一个是“走资派的孝子贤孙”!一个当了“牛军长”,一个是“猪司令”,都是当时挨整受迫害的人!同病相怜,患难与共,这就是他们之所以能成为生死至交的原因。钟科长,常娟,同是风雨共栖鸟,苦命人懂得疼苦命人!
常娟刚下到市五七干校的那天夜里,就力排非议,抱着芳芳毅然地走进了钟科长住的那间狭小的黑屋子里。进去后,她一眼就看见房子里的那种肮脏、凌乱的样子,一看见钟科长的那个邋遢相,几颗晶莹的泪水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谁敢相信,面前的这个脸色苍白得像粉墙,头发散乱得如蒿草的青年人,竟然就是以前的那个使罪犯闻风丧胆、市公安局刑侦科的钟科长?谁又敢相信,眼下的这一间草屑遍地、凌乱不堪的“狗窝儿”,灰尘扑面、面似猪圈的烂房子,竟然就是过去的那个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的后生仔钟仆的家?唉,十年的浩劫,能使一个良家变“狗窝”,威*、迫害能使好人成瘦鬼——这,是个是非颠倒、黑白不分明的多么不公平、多么令人害怕的世道啊!
此时,正当那个钟科长和常娟在如泣如诉、亦悲亦愤地畅诉着彼此憋在心里的肺腑之言的时候,蜷缩在烂棉破絮里的小歆,因为肚子饿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手之抓之,脚之蹬之,泪之流之,那样子谁见了谁不可怜?钟科长赶忙过去,把小歆抱了起来,把傍晚吃剩下的那碗冷木薯粥儿,往小歆的小嘴里填。小歆虽然人小,但他的嘴巴,还是分得出酸甜苦辣的。木薯粥,酸溜溜,滑涩涩的,非常的不好吃。钟科长填一口,他吐一口,并且越哭越大声,越蹬越厉害。没有办法,钟科长只得又拿起那宗画饼充饥的“法宝”来,把手指头塞进小歆的嘴里,让小歆有滋有味地*着。
看到这儿,常娟再也忍不住了。她把芳芳往床上一放,抱过那瘦如小猴儿一般的小歆,责怪地说道:“钟科长,你就是这样地服侍小孩儿的?要知道,小歆是我们的后代,我们未来的希望,怎能让他连一口奶儿也吃不上?”说着,常娟看了一眼那在痛苦里抓挠着头发的钟科长,叹了一口气,“这也难怪,你一个大男人家,不这样做你又到哪儿去找人奶给他吃?你,真是个多么难当的爸爸啊!”说着,她撩起自己的衣襟,解开怀,那干瘪了的头儿,塞进了小歆那饥渴的嘴巴里……
自此,常娟就把小歆抢到了她的房里,像慈母一样地用疼爱的汁液来哺育着他。去打猪草,她挑两只畚箕,一头小歆一头芳芳;常娟去喂猪食,背着芳芳抱着小歆。这是一个多么好、多么好的母亲啊,关心钟科长疼爱小歆,世上难找!有人诬蔑常娟和钟科长“乱搞”,造谣说什么“两个男,两个女,大人小孩儿各一对;你楼我,我抱你,四个人儿同床睡”!还有一些无聊的人,传着一些更难听的话儿,说钟科长和常娟乱搞乱睡,那些屁话真是连猪狗都不听不闻。但是,常娟不怕人家诬陷,也任凭人家乱造谣,照样照顾钟科长父子俩的吃喝住。为了她的声誉,钟科长曾经流着眼泪恳求她不要再这样做了。但是,常娟却说:“莲藕的本质是洁白的,尽管人家裹再多的黑泥上去,但是也玷污不了它的清白!身正不怕影子斜,脚直不怕鞋儿歪,他们爱说什么就任他们说,我们自己做自己的,怕他们说什么?”令钟科长没法,只得跟着她做——你瞧,她的这个样子,她的这个脾气!